《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87章


谁搞得清楚!岚袖执起酒盅,细细啜了口,又咂了番,觉得这"洞仙酒"若加味五味子,可能会更好些。
一路上天又开始飘着细雪,风倒不甚大,但天边的乌云却又渐渐聚起来,似酿着一场暴雪。
孙永航匆匆赶至宫门,正想通禀安元殿值事,却见效远由里间出来,〃公公。〃
效远见是孙永航,便立时扶住了他的手臂,小声道:〃大人可知?羽州出事了。〃
孙永航一怔,〃时下是冬令啊。。。。。。〃
〃可不是?已连下两座城了。皇上正在生气呢!〃
孙永航沉吟了片刻,立时向效远揖了揖,〃多谢公公。我这就进去。〃
一入安元殿,孙永航发现信王、端王、明远、相渊早在那儿了。相渊一见孙永航来,月前的气还没消,当下也没好脸色,哼了声,也没怎么理。
孙永航行过礼,也接了简书细看了,正如效远事先通报的一般,匈奴右谷蠡王部率部已下羽州西原、支口两城。简书由榆泉郡守发出,函中只提西原、支口两城,可见匈奴并未攻袭榆泉这处军塞要地。
孙永航冷静地分析着,并不急着说话,只拿眼神扫过威严有余的信王,以及不乏忧色的端王,再望向女皇时,女皇却正冷淡地扫过相渊,似有不耐之色。
孙永航心中一动,将这简书合拢,交还侍从。
〃匈奴多春秋进犯,此番冬令亦犯我边境,你们给看看,到底有何企图?〃女皇拢着眉眼睛逡巡着在场五人。
几人中相渊是兵部的老资历,自然便都等着他开口,相渊微一沉吟,便道:〃皇上,近年来匈奴单于亚兹历几处征战,吞并了几个部族,可谓势力大增。但若想染指碧落,只怕非得从长计议不可。所以,臣想,此次犯边,主因在于粮草一事上。〃他顿了顿,又道,〃近月来,连日大雪,于碧落亦频显灾情,想必于那更北的匈奴更为厉害。臣以为,此番不过是抢夺粮草以过冬,不足为虑。〃
明远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到底是久居兵部的老臣,想得确然。
端王一直恼于相渊,一听如此说,立时哼了声,〃要劫粮哪儿不劫呢!纪州原州怎么都没动,就偏动上了天都头上的羽州?〃
相渊当下被抢白,心头极不是滋味,待要反驳,却见明远正瞧着自己,只得吞声忍了。孙永航低垂了眼,想了一阵,才缓缓道:〃皇上,臣以为,匈奴正是借着此次雪灾劫粮来一次试探。〃他的声音低沉,却偏偏震住了正闹着意气的二人,信王亦微微转过眼来,盯着他继续往下说,〃今五月初,单于亚兹历已将临近麟州的鄂伦部收归其下,匈奴铁骑横扫北塞,其野心所指,已是司马之心。此番兵锋直抵羽州,只怕就是对碧落的一次试探,如若听之任之,匈奴必然势盛,不定来年春就会举兵南下了。作为我碧落,虽已立国,毕竟时日尚浅,且兵不精,将又少,不可不作长远打算。〃
这话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皇亦为之一震,半晌不语。明远听来,却想得更深,孙永航是带过兵的,此番分析可谓谋虑深远,然而其用意何在呢?仅仅是化了端王与相渊方才的一句相争么?
〃故臣以为,此次简书,必须出兵一战,否则便是示弱匈奴。〃
此话一出,女皇是回过神来了,明远亦隐隐猜到了几分孙永航的打算,当下顺势一问,〃既是要战,那么,谁为将?〃
孙永航看着女皇,〃臣保举一人,游击将军闻谚。〃
〃闻谚?〃信王一愕,似是听过此人,却又记不起来。
相渊是兵部尚书,自然知晓,心中有些恼于这个女婿在这么个必胜之仗里居然不遣自己人,于是口中淡淡,〃这闻谚官卑职小,只怕难以胜任吧!〃
孙永航微微一笑,〃正是要以虚应虚,才能让匈奴摸不清我碧落实力。〃
〃嗯,〃女皇微微颔首,漫声应了,〃就先召闻谚入都吧。你们且退下。〃她挥了挥手,闭上眼靠上椅背,殿门处刮进的冷风,让她的头微微发疼。
〃是。〃
待众人一一退下,女皇才微微睁开眼,〃你说,孙永航为何要这么做呢?〃 与相渊的冲突算是已有三分摆到台面上了吧。
效远由宫娥手中接过参汤,奉到女皇面前,〃孙大人怕是在向皇上示意,他只忠心于皇上吧。〃
女皇抬眸看他,看了许久才忽地笑道:〃从没见你这般说话过,那孙永航很得你心?〃
效远也不否认,只是递上了一只暖手的小钵子,〃效远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
〃可怜?〃女皇不解,〃这话怎么说?〃
〃也不全是他可怜,只怕那骆夫人更可怜。〃效远一叹,并不急着说。
〃哎,〃女皇坐正了身子,来了兴致,〃效远,你把话说清楚了!〃
〃唉,皇上只怕是不知晓这些事的。皇上只道孙大人是相尚书的女婿,却不知孙大人还是另一人的女婿吧。〃
〃哦?另一人?〃孙永航还另有娶?
〃那是乾定二年里的事,也难怪皇上不记得。。。。。。当时,孙大人正是应了先孙老爷子为他定下的婚约,迎娶他正值十七芳华的结发妻子。孙老爷子定的亲,自然贵不可言,就是皇上时常提及的骆清晏骆相之女骆垂绮,也是碧落名士杜迁之徒。〃
〃居然是这门亲!〃女皇大为诧异,既而细细一回想,也便忆起来了。〃这孙永航真是好福气!〃
〃本来郎才女貌,夫妻恩爱,在世人眼中亦颇是对神仙眷侣,也不知怎地,偏后来叫相家的这位尚书小姐知晓了孙大人这般人物,硬是要嫁。想相大人堂堂一个兵部尚书,焉有让女儿为妾的理?也不知是想了什么法儿,先使得其父低了头,再拘禁了孙大人,这才逼得低了头,迎娶了相家小姐。。。。。。〃效远瞅着女皇颇有些深思的眼,又补上了一句,〃那场面,至今天都仍在念叨哩!倾国牡丹为饰啊。。。。。。〃
效远见女皇冷淡了眸子,知是动怒的前兆,便住了口,只听她道:〃这相渊可使得什么法呢!居然叫孙家也低了头!〃
〃这效远就不知了。〃女皇的心思,效远自是清楚的,于相渊,女皇早已不满在心,这一回,也算是水到渠成。
〃哼!你不知道,朕知道!只怕就是那年军饷的事!〃女皇一拍案几,〃这孙家也忒不知好歹!骆相门庭,孙永航也不过勉强配了,还容得他三妻四妾!〃
效远一闻声便笑了,〃效远就说孙大人可怜了,他本也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但这世人的骂里,总缺不了他!〃效远见女皇看他,便又说道,〃当初孙大人也是竭力相争,但无论如何,总不能看着亲生父母去死吧。〃
女皇闻言轻叹了口气,〃自孙老爷子身后,孙家成器的也就一个孙骏一个孙永航了!〃她感叹了一番,忽然回头道:〃效远,你排个空,隔些日子朕想去瞧瞧骆相的遗孤。〃
〃是。〃
孙永航一回府,就立时钻入了书房,呆了晌午,将一番布局俱思索了个透,这才放下笔来。正事想完了,思绪便有些散,不知怎地竟想起岚袖说的那句〃你心上的那位既然博通诗书,那就投其所好,写写情诗什么的啊!〃来,才想起,不由就发了会儿怔,既而想象起自己若真递了什么给垂绮,垂绮又会如何反应来。
原本一心愁悒,只是苦而无望,而自从那一夜后,孙永航像是豁然开朗,从未有过这般的坚定,也从未有过这般的满怀希望,更是从未有过的破釜沉舟,似是忽然间点透了他的路般。
这人心,一经点透,便不可抑制地生出些希望,希望越大,这激切也越大,就如同眼下的孙永航,满脑子都是垂绮,竟一丝缝也留不出来了。心中想着,怕着,烦着,笔下也不由泻出一行字来。
历名由历三娘处换了新袍子出来,才转过撷芳苑,立时便被大房的孙骥叫住了,〃跟你家少夫人讲,永佑也十七了,横竖得存着些计较。还有,永玉一直就是个闲官,什么时候给端王爷说说,给另换一个!自家人,总不见得老去提拔外人!〃
〃是。大老爷。〃历名随口应了,也并没怎么往心里去,辞了孙骥仍往书房行来。
〃航少爷,刚项爷来找过您,说想找您喝酒去呢!〃历名传着信,曾经对于项成刚的伤怀,如今也早说开了,倒反是钦佩其爽直的为人,又不失对溶月的呵护,想着只要溶月能好,便什么也都过得去了。
书房因设炭盆,为去炭气便开着门,历名这一径入,正好瞧见孙永航忙不迭地将案桌上的一行字揉成一团,随手丢在角落里。
孙永航也理不清为何这般做为,只是尴尬地回避着,〃啊,成刚么?哦,前儿倒是应过他一起去喝酒。。。。。。唔,这就去找他!〃说着,似是怕历名瞧出什么似的,转身便走。
历名有些莫名其妙,顿时好奇心起,起身走至案桌边上,将那团纸小心展开,细看了后,不禁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航少爷与少夫人,也真得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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