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小上坡上玩耍的小男孩观摩了几眼,也跑了过来,拉着车主叫爸爸。
“真是对不起,我哥哥他是不小心的,您看下该多少钱,我们来赔偿好吗?”文思恬不安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文思凛。
“这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情好伐,关键你撞了人家车还一点都不觉得理亏……“车主指了指背对着他们的文思凛。
“……对不起啊,他……他有急事……”文思恬赔笑道,最初的惊慌沉淀下来后,又如淤泥一样堵住了他胸腔中的脉络。
他又开始觉得喘不上气来了。
旁边的小男孩鸭舌帽上别了一朵紫色的牵牛花,大眼睛转来转去望着他愤怒的父亲和文思恬。
车主有火无处发,自顾自地拍了照片,与人去联系,抱怨这无妄之灾。
文思恬被晾在原地,挨训一样等着。
“哥哥,小青蛙。”
文思恬垂下眼睛,那小男孩奶声奶气跟他讲话,手里拎着一只非常袖珍的青蛙的后腿给他看,他勉强笑了笑,蹲下来与小男孩玩。
小青蛙被放到了地上,也许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不知道赶紧逃走,两粒黑莹莹的小眼睛四处张望,不知道被什么状况打断了他田野牧歌的生活。
小朋友是天生的幻想家,好奇心无比旺盛,全是天真而有趣的问题,他们蹲在那里聊了一会儿小青蛙,又聊了一会儿家庭作业,发完牢骚的车主也加入了他们,三个等比大小排列的人影蹲在野草蔓蔓的路边。
“你哥哥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车主点了支烟,又顾忌着儿子在场,往远处走了走。
“他……他跟女朋友吵架了……”文思恬随口胡编瞎话,说到末尾,声音也弱了下去。
他知道那是严清的电话,不然还有谁的事能让文思凛这样惊慌?
“哦——”车主还没说什么,小男孩倒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副自己很明白的表情。
他有些想笑,不知这小孩儿明白了什么,连他自己还没明白呢。
可他笑不出来,他呆滞地凝望着远处静止的云,它们的行程也随着他一起停下了。
世界好像也静止了,一齐观望着下一步,原本沸腾灼热的空气沉寂下来,他像潮汐轻快地褪去,露出赤裸裸的沙滩。
其实海边也没什么特别的,去不去无所谓的。
他对那些地方根本就不感兴趣。
回家也可以,等他病好了,再选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带着比现在还多的行李和憧憬,美丽的风景不像抓不住的人心,它总是停留在那里等着他们。
他很懂事地安慰自己。
你看,希望不那么浓厚,摔下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也想把这些话告诉文思凛,用最笃定、最善解人意的口气,让他不要为难以启齿的下文感到抱歉,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他不能求情他为了风花雪月留下来。
他只是觉得遗憾,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也才行驶了这样短的距离。
仅此而已。
文思凛收了电话步履匆匆地回来,他眉宇间还有未散去的焦虑,再三对车主表示歉意。
车主的火气大约已经被文思恬和小青蛙联手驱散了,只絮絮数落了文思凛一遍,末了收了文思凛的赔款,嘟囔道:“……还没你弟弟懂事呢。”
文思凛面色尴尬又凝重,伸手摸摸一旁文思恬的头。
“恬恬……”
文思恬默默看着他不说话,像个温顺的玩偶。
“……你等下我,我再打个电话。”他习惯地想在他头顶亲一下,却被旁边瞪着大眼睛瞧他们的小朋友打断。
文思恬点点头,说:“没关系。”随即重新去与小男孩继续在地上给青蛙画房子。
他的表情很平常,像是从前一样乖巧。
他要把期待都藏得好好的,不给任何人负担,也免得自己愈发贪婪。
蹲了好久,小房子画完了,他估摸文思凛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便撑着发酸的双腿站起来,对小男孩说:“哥哥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啊?”小男孩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不远处吸烟的父亲。
去哪里?
文思恬想了想,伸手顺着那条郊区公路指过去,他们一路朝向的那个方向,天色是雾蒙蒙的蓝色,却嵌着清早最明媚的太阳,地平线处有大朵大朵藏着未知故事的云,和不知所终的尽头。
“我们本来要去那里的。”
小孩子智力欠奉,垫脚瞧了半天,用十分纯稚的口吻说:“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文思恬微微眯起眼睛,探究一般望着远处。
“是啊,什么也没有。”他最终说道。
他走到车子里,漫无目的地划手机,聊天界面空荡荡的,他只好玩起了消消乐,直到文思凛回来。
“恬恬……”文思凛跨上车关上车,声音有些哑,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汽车,吐出一口气,直视着前方的路,低声说:“严清出事了。”
文思恬认命一般闭了闭眼,他有些想笑,他是多有先见之明,能在巨石陨落之前就提前把自己碾碎了。
“他跟高利贷起了冲突,被人堵在家里,我听见他电话里……”
“没事,回去吧。”文思恬没抬头,声音又轻又灵,几乎是快活的口气,手指在五彩斑斓的泡泡上点来点去。
他准备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恬恬……”文思凛的声音那样无奈,好像在哄劝无理取闹的自己,“情况真的危险,他现在家人都不在这里,我们先回去看看,然后再……”
“我知道,回去吧。”他打断道,手上游戏不停,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文思凛的下文,才抬起头,他没自以为委屈的大哭,平静得都不像文思恬本人了,“我是说真的,没关系的,我们下次再出来。”
他不想听文思凛这样大惊小怪地安抚他,他没那么伤心,没那么娇滴滴,不过出一趟远门而已。
文思凛半晌说不出话,兴许他在等文思恬像往常一样的大哭大闹,或是一场哀戚的怨诉,但他却把自己接下来的话都说完了。
他无端感到不安,伸手去触摸文思恬的脸颊,文思恬微微挣脱了一下,盯着游戏不肯放开。 他能感到文思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过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一般探身去帮他系安全带。
“哥哥会再带你出来玩的,哥哥保证。”文思凛的声音低哑,夹杂着明显的疼痛,“我不会跟严清再在一起的,我们早就分手了,恬恬,哥哥跟你一起去新加坡。”
文思恬的手指停了片刻,又重新动起来,他只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誓言,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的。
文思凛终于愿意对他说出他一直想要的保证了。
为了换取他短暂回到严清身边的机会。
“恬恬,对不起……你再相信哥哥一次……”文思凛发动汽车缓缓掉头,背向着朝阳离开。
他无意识地咬住嘴唇,越咬越紧。
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他们要回去了。
旅行结束了。
他必须接受事实了。
是他心里建设做得太好了吗?他竟然没按照以往的经验哭成一个猪头。
也许,他内心深处一直迟迟不肯相信世界会有善待他的一天。
他甚至惊恐地感觉到自己非常迅速地劣化成了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他无法担心高利贷对严清的迫害,严清的情况他漠不关心,连问都不想问一句,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哪里都不想去,或者说,去哪里都行。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恬恬,你别担心,留学的事哥哥一直在想办法解决,等你毕业,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哥……”文思恬的声音干涩得像长久失水的枯木,“行了……”
他被挖空了芯,连气息都要轻轻地呼出,才能维持住这即将破败的表象,而文思凛还在不依不饶地摇晃他,要他听听,他为了严清还愿意对他做出多少从前不愿意做的誓言。
可他一直都不想让文思凛为了他做任何不忠于内心的抉择。
他为了自己已经做了够多了。
可他抛出的那些金灿灿的诱人期待,让他像只直着眼的小毛驴,被香气四溢却永远也吃不到口的胡萝卜驱动着,腿都快跑断了。
文思凛的话语多么温柔啊,他笑语盈盈地把他心口最后一簇花也拔光了,那里留下一个干涸的伤口,土壤也像死去了一样。
他会把那束花献给他爱的人吗?
他想自己守在这里,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呆在这寒冷又脆弱,再也开不出花来的冻土上。
文思凛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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