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惊仙》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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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面应该写些什么？森罗堡众弟子都叫姐姐丑姑，丑姑二字以貌取人，分明是嘲笑之语，决计不能写的。姐姐的姓氏是葛还是冯，我也不甚确定，她的名字我更是一无所知，我当真迟钝的要命，这么久了，竟从未向姐姐问起过，真是榆木脑袋！”
一时难以抉择，抬头想了好一会儿，微微点头，提刀刻下“姐姐之墓”四个字，左看右看，觉得过于简单，不成样子，又在旁边加了一排小字“义弟沈听雨泣立”，笔力癫狂如风卷飘萍，勾画之间腕指皆颤，几乎持不住刀。
“不管你姓甚名谁，都是小雨心中永远的姐姐。”在墓前恭谨的拜了三拜，转身出谷而去。
一路上不辨方向，信步前行，想着自己的心事，于周遭美景，全没在意，只觉每走一步，便离姐姐远了一点，心中的不舍又多了一分。如此且行且止，正午时分方才下山。
山下有一方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小雨掬了一口饮下，胸中立时冰凉舒畅，蓦地看到自己映在湖中的倒影，凄凄冷冷，甚是孤单，心头一酸，便欲返回山谷，到姐姐墓前再坐一会儿。
但只一沉吟间，豪气陡生，挥手出掌，劲风到处，击得湖水四散飞溅，湖中影子也支离破碎，化作万点光斑。
一声长啸，如雏凤清鸣，声传九天。
鲁坤曾经问他为什么报仇，怎样才算报仇，他当时答不上来，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想清楚报仇到底该不该。
但是昨夜，他至少想清楚了一件事——
如果没有报仇这件事，赵老伯、爷爷还有姐姐希望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自己又想做什么样的人？
这样想着，他有些明白了。自小他就想成为一名侠客，练就绝世武功，锄强扶弱，仗剑执言，荡尽天下不平之事。那时的他不知修真为何物，俗世的侠客在他心中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离开冰昙镇那晚，爷爷于茫茫云端所说的话，他只字未忘。
他身负旁人难以企及的绝顶资质，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潜心修炼，将有望成就修行的巅峰之境，到那时，他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光剑临空那一瞬，是他不敢相信、不愿回想的一瞬，那一瞬，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无所适从。
失去的滋味，他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我沈听雨堂堂男子汉，不能总想着依靠别人。没有了姐姐，我更要自强不息，终有一天，这世间，再无一人可欺凌于我。”
鲁坤的质问，有了答案。“报仇”和“好好活着”，本就是相互牵连的存在，不能为姐姐报仇，他便无法真正的好好活着。
森罗堡，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击败你们，用我手中的剑问问你们：“人命，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什么？”
在没有足够的报仇能力之前，为了那些关爱我的亲人，为了舍生救我的姐姐，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绝不轻易死去，不单要活着，而且要活的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活的像个侠客。
鲁坤，感谢你，是你让我明白了杀身酬仇，稍折即死，单纯的杀与被杀，只是莽夫行径，是你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让我没有因一时的仇恨而蒙蔽双眼。
一战之约，我会铭记在心！
少年心中壮志激昂，脚下大步前行。
身后，缠绕山峰的浓雾渐渐散开，朝阳发出万道金芒。
迷雾终将散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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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至此完】
第二卷 落日风云
【第0037章】 风狼逐鹿　＇本章字数：264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24　09：18：48。0＇
亘古未息的时间长河里，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从未停止过对自身和天地的探究。古老泛黄的经卷典籍中，记载着无数先贤最质朴最惊人的猜想——
这是一方由水主宰的世界，人类生存的神州大陆，只是漂浮在无尽水域上的一座孤岛，一叶扁舟。
此般猜想真伪如何，难以考证。神州大陆实在太过辽阔，四周海域更是无边无垠，纵横方圆不知凡几，即使以顶尖修士的流光挪移之术也断然无法度量其万一。
若说神州大陆是一楫巨大的浮舟，那么连云山脉则是一桅当之无愧的浮舟之帆。这片南北绵延数十万里的山峰集群，以连云接天之势斜亘于神州大陆西北，背靠苍茫北漠荒原，南临锦绣神州中土。
这里有望不完的巍峨厚重，观不尽的崔巍峥嵘，山簇拥着山，峰依偎着峰，连绵不绝，构筑出一界独立而神秘的原生境域。
山的世界里，地势是很难一成不变的，蜿蜒起伏、高低错落才是常势，此处宛若无边大漠，一马平川，彼处则如刀劈斧削，猿猱难攀。自然的神工鬼斧肆意的雕琢着一切，行走其间的生灵渺小的如同蜉蝣一般。
山间有溪，潺潺淙淙，和着夕阳和晚风，欢快的流淌。夹岸浅草葳蕤，一群梅花鹿栖息其间，三两成群，或衔颈溪畔饮水，或低头啃食青草，或沿溪优雅漫步，怡然自得的享受着黄昏的宁静。
远处传来清亮的欢呼，灰衣少年长发飘散，手提雪兔，足下乘风，自林中翩然闪出，直奔溪畔而来，身形犹如兔起鹘落，迅捷异常。
鹿群平静如昔，饮水的饮水，漫步的漫步，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丝毫不显惧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鹿，睁着清澈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从未见过的两脚动物。
少年纵身穿过鹿群，顺风沿溪行出百丈，转入一弯小山坳，就着溪水，干净利落的将雪兔剥皮、去脏、清洗，再以木棍穿起，架于火堆之上慢慢烘烤，一日的晚餐便算是有了着落。
“此处位于溪流下游，又处在下风向，雪兔的血腥味应当不会惊到鹿群了。”
十天前，少年游荡至此，见溪景秀丽，风物清奇，便多留了几日。每日傍晚，都会有梅花鹿群前来溪畔栖息，少年见猎心喜，本想品尝一番传说中鹿肉的味道，谁知对着这群美丽优雅、温顺善良的山野精灵，竟越看越觉喜欢，愣是下不去手。
鹿群久居山林，不识人类，对“用心险恶”的少年竟然甚为亲近，两日下来，少年已经彻底绝了猎鹿的念头，转而改抓雪兔。人鹿相隔百丈，沿溪而居，一派和睦。
栖霞谷密林，少年被雪兔误引，闯入巨蟒领地，差点送掉性命，自此少年便对雪兔格外没有好感，尽管它同样机灵可爱，却得不到少年半点善心，抓捕起来毫不手软。【注一】
七岁时，赵老伯身染重病，不良于行，少年便开始亲自下厨，后来又与精通烹饪之道的姐姐相处数月，耳濡目染之下，对吃食颇有几分心得。
原本烤肉需浸过葱、姜、蒜、盐、醋、花椒，再蘸上孜然粉末方能成味，此时身处荒山野岭，却要从哪里找材料去？
所幸溪边长满野生蓼草，少年灵机一动，大量摘取嫩叶，捣碎后挤出汁液，边烤边浇，文火慢熟，并隔着宽厚的芭蕉叶，鼓荡真元，震断雪兔体内筋络，加速蓼草汁液入味。
“若让爷爷知道，先天火元力竟被我用来烤肉，不知作何感想……”
半个时辰，兔肉熟透。少年剥开蕉叶，兔肉的浓香混着热气扑面蒸腾而来，焦黄的兔肉微带一层竹叶般的青绿，隐隐夹杂着蓼草的清甜。
少年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初时还能细细品尝滋味，后来则是唏哩呼噜宛如秋风卷叶，不消片刻，一整只雪兔便已囫囵入肚，只剩下骨架。
“蓼草烤雪兔，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尝！”少年在溪边洗去满手满嘴的油渍，掬水畅饮，意犹未尽，忍不住蹦出两句歪诗，厚着脸皮自夸一番。
吃饱喝足，倦意微涌，少年就地而眠，仰卧在柔软的草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作床，别有一番逍遥自在。
夜风徐来，水波不兴，虫鸣轻响，此起彼伏，草木的清气弥漫四野，少年静静仰望着天空的明月，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你还好吗？小雨想你！”少年喃喃低语，吐出的却唯有哽咽。
长眠无名山谷的姐姐，森罗堡分坛的是是非非，蛰伏在记忆的最深处，时不时蓦然浮出，勾动思念，重揭伤痛。
惨厉的鹿鸣骤然传来，响彻夜空，岸边的树影一阵摇曳，迸出几下飞鸟惊啼，夹杂着阵阵惶急的扑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