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衣卿相》第22章


“哦……那倒是不错。可是,你誓死追随我左右,玉符妹子可就要追随别人左右了呀。”杨冲知道自己苦言相劝是没用的,便故意用杨仲的心上人激他。
“小的……呃……小的还是追随少爷。可……袁姑娘……这个……那个……我……”杨仲抓耳挠腮,脸都急红了。
“来,仲弟,你先起来。”杨冲将杨仲扶起来,道,“我看这样吧,你若是还愿意做我的书童呢,那就再做一段时间。哪天你有了旁的打算,只管告诉我不妨。”
“是,小的记下了。”杨仲感激道。
“对了,仲弟,晚上还要麻烦你辛苦一趟。”杨仲轻叩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备份厚礼,替我送到‘风满楼’给那胡古月去。”
“少爷,不是小的多话。您似乎对这位胡公子,太照顾了些。”
“嗯……你不懂,我自有我的道理。”杨冲心里的算盘不能对杨仲明说:这胡古月武功和来头都不寻常,不是个等闲之辈,如果和此人搞好关系,说不定可以利用他去寻找那个“她”。自己来这大明朝不就是为了找“她”嘛,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一定要找到“她”!
十二 对弈
二月十三,酉时三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无瑕用过晚斋,便换上一身男装,白衣小帽,骑着青骢骏马来到了秦淮河畔,替林黛玉赴那苏晓晓之约。
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一派“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之景。自明太祖下令元宵节时在河上燃放小灯万盏后,这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世人谓之“灯彩甲天下”。
众船里最大、装饰得最华丽的那艘,可谓艳帜高张,绸缎上绣着三个秀丽大字——“同心舫”。这,便是江南第一名妓苏晓晓的花船了。
“同心舫……”无瑕拴好了骏马,仰头便瞧见这招摇过市的艳帜。她默默读了三遍,细细品味,暗想:昔日南齐时,钱塘第一名妓苏小小做《同心歌》曰:“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如今我这女扮男装的“郎君”骑着青骢马而来,“小小”却成了“晓晓”,可这“同心”之愿倒是未变。或许,无论怎样的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女子们永不磨灭的,就是与如意郎君永结同心的愿望。
她徐行至“同心舫”停泊的码头上,早有一粉一翠两名侍婢在那儿候着了。
“公子,苏姑娘今夜约了相识,吩咐下来说是不接客了。”那粉衣侍婢朝无瑕福了一福,道。
无瑕作揖回敬,却并未粗着嗓子学男声,仍用她那轻柔声音说道:“小生乃是林府派来送信的,还望姐姐向苏姑娘通报一声。”
两个侍婢闻言交换了个眼色,那翠衣侍婢问道:“是‘回春堂’的林家吗?”
“正是。”
“那便对了。”翠衣侍婢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公子请随我来,苏姑娘等候您多时了。”
无瑕道一声“有劳姐姐了”,便跟着那翠衣侍婢,由粉衣侍婢搀扶着上了花船。舱门开在南墙上,进得船舱内,只见这船舱分为内外二室,以一琉璃屏风隔开。外室为苏晓晓的会客厅,靠着屏风摆下一案,上置瑶琴。东西两侧对应放着两套桌椅,东桌上是围棋棋盘,西桌上是一套茶具。棋是美玉棋,壶是紫砂壶。苏晓晓众芳客中不乏风流才子,故而舱内颇多雕刻、字画、题诗。这小小画舫内,是琴棋书画,一应俱全。光瞧这架势,传闻中苏晓晓“色艺双绝”中的“艺绝”,看来所言非虚。
“林大小姐,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这一声,如同黄莺出谷。
无瑕正在欣赏一幅仕女图,只听得屏风后传来这么一声,便立刻意识到:我就要见到如今在这南京城里的第一美人苏晓晓了。无瑕虽是个女子,可和绝大多数男子一样,也盼着能一睹苏姑娘之芳容。只因为在民间的美女排行榜上,苏晓晓是第一,林黛玉是第二,她无瑕,只是第三。要说排在林大小姐之后,无瑕心服口服,她是见过林妹妹那“倾国倾城貌”的。可由于从没见过苏晓晓的长相,所以她一直对此人霸着第一的位置,心存不服。如今只需转过头去,便可亲眼瞧见苏姑娘了,无瑕却反倒紧张起来,不敢回头了。
又是那铃铃盈耳的声音:“此画名曰《调琴啜茗图》,是唐人周昉之作。我在杭州时,一巨贾听我抚了三日琴,将此画赠给了我。”
无瑕能感到身后苏晓晓正越走越近。只听脚步声,苏晓晓该是体态轻盈之人。光听说话声,又猜想苏晓晓的年纪也不过双十年华。无瑕好不容易才转过身去,虽着男装,却不再掩饰,故而作福报了身份:“小尼乃城南掩瑕庵无瑕,今日乃是受友人林黛玉之托,替她前来与苏姑娘相会的。”
“哦?呵呵,我这花船上,今晚‘榜眼’没来,倒是来了个‘探花郎’。”一阵笑声,余音袅袅。
方才无瑕借着作福故意低下头去,她那时还没做好见第一美人的准备。现在听到苏晓晓话里有话——这“探花郎”一词一语双关,不仅将苏美人自己比作了花,更暗示了美人榜上的排名——无瑕便骤然提起一股气,抬起头来,准备把这苏晓晓端详个仔细。
这苏晓晓穿着烟霞色绢纱金边绣花儒裙,散花软烟长罩衣,看她身材苗条、体格风骚,站在那里,便是“亭亭玉立”的最好注解。由于裹了足,那对三寸金莲走起路来,使腰肢扭动,风姿绰约。可要单论长相,苏美人却和无瑕美人是大大不同的两种风格。她天生一张狐媚子脸,又后天添上许多媚态,故而宜喜宜嗔,说是“回头一笑百媚生”,算是说轻了她那颠倒众生的魅力。
林黛玉、无瑕、苏晓晓三人都是绝色,可绝色如同百花,各有各的美法。要论怎么个美法,皮囊色相倒还可眼观。最难相较是气质,只可意会,却难言传。黛玉是大家闺秀,美在一个“淑”字;无瑕是“谪仙”,美在一个“飘”字。而这苏晓晓,实实在在是个“尤物”了,其美,却不是一个“骚”字可道尽的。
无瑕见眼前的女子,那双媚眼含笑、似醉、带梦,莫说是男子,就是她这女子见了,也心中一荡。
“若解多情寻晓晓,花柳深处是苏家”。难怪,难怪……难怪苏晓晓名声那么大,难怪都说她是第一美人!见了苏晓晓才知道,原来真有一个人,可以美到山水、草木、芸芸众生,都不过是她的陪衬。她,才是天地景色中,唯一的亮点。
“东儿,去沏壶龙井茶来。西儿,你去将准备好的东西端过来。”
随着苏晓晓的指挥,粉衣侍婢沏了茶。而翠衣侍婢则端来了一个托盘,盘上放着四块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琴”、“棋”、“书”、“画”四个字。苏晓晓先让无瑕坐了,方才落座,指着那四块木牌道:“我前阵子听‘普济厅’吴老板说起林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时技痒,便腆着脸修书一封,邀她今日前来切磋的。这林大小姐却为何……”她止住声,瞧向无瑕。
无瑕道:“林大小姐前几日大病一场,这几日方才好些。她身子还虚弱得很,我见她这般模样,窃想得自己这四艺也算过得去,便不知天高地厚,替林妹妹来赴今日之约了。”
“如此说来,倒是少闻无瑕尼师也爱这四艺。”苏晓晓看似漫不经心地把这句一带而过,然后又说,“这四块木牌上,分别写着四艺。我寻思着,尼师你远来是客,你选了什么,我们便切磋什么,你看可好呀?”
无瑕听对方言语中满是轻慢之意,她怒意稍起,却立即克制住了,只是平静回敬道:“苏姑娘,这花船乃是你营生之所。我自当客随主便就是了。”
苏晓晓捏着茶杯的手先是一紧,脸色微变却稍纵即逝,她想了想,道:“你推我让的,只怕到明天都决定不了。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吧。”她说着,将托盘架于两腿上,转过身去摆弄了一番后,再将托盘放回桌子上时,那四块木牌有字的一面都被翻了过去。她道,“尼师,这四块牌子顺序是我摆的,你来翻。翻到哪块,我们就切磋哪块上的内容。如此一来,但凭天意,岂不妙哉?”
“如此最好。”无瑕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便点头允了。
待无瑕翻完牌子,两人见是个“棋”字,都心中暗喜。一来是因为此二人在这四艺之中,都最精通对弈之术。二来这四艺中唯一能直接一较高下的,便是围棋了。苏晓晓道无瑕是客,让了黑子给她。黑子先行,无瑕走第一步,便是抢占了“天元”。
无瑕走棋,稳扎稳打,多使“尖”、“长”、“立”,颇善“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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