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衣卿相》第19章


“她就那么美?到哪里都是第一?”杨冲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美。
“这我可不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家,上她的花船干什么?”玉符有意取笑他二人,道,“倒是你们这对主仆,不妨去一去。只是这南京城的男子,大半都想去,只怕还轮不到你们呢。”
“我不去。她再美也终究是个妓女,我……我……我明天开始专心替你修观要紧。”杨仲表决心道。
杨冲却心旌荡漾,暗想:他日若有机会,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
五人直吃到酒足饭饱,聊到再无话题,这才收拾了剩余酒食,打扫了火堆。饭后,杨冲主仆由玉符引着,进得瓦房去瞧了瞧那苗族姑娘。见她果然奄奄一息,面如死灰,各自叹了气。杨冲将无瑕所应三日之内会凑齐药材之事细细和玉符说了,玉符也赞无瑕果真是普济众生之人。又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后,两人便向玉符告辞了。
在走出观门的小道上,杨仲频频回顾,玉符也是不断挥手道别。
此情此景,叫杨冲如何能不想“她”?
玉符昨日说“近日有音”,当时欣喜不已。可如今仔细想来,近日是何日,何处得她音啊?想道这里,他悲从中来,一滴眼泪悄然落下。
十 香闺
闺中女儿一般都是自恋的。在她迷恋上一个人之前,先迷恋的是自己。迷恋自己的人,最好的朋友是镜子。有趣的是,最有名的“镜子”却不是镜子,而是一条叫“若耶”的小溪——那个在溪畔浣纱的姑娘的美丽倒影把鱼儿都羞得潜到了水底。“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中的“沉鱼”便是出自这个典故。
林黛玉大小姐闺房内的那面铜镜就刻有“若耶”二字,乃其闺中好友无瑕所赠。此镜置在她的梳妆台上,台上一枚小盒内盛着“珍珠粉”,是紫茉莉花籽制成的。还有一盒,是以益母草、石膏粉制成的“玉女桃花粉”。一般来说,和妆粉配套的主要化妆品是胭脂,不过林大小姐有着天生的好脸色,故而台上并没有胭脂。“珍珠粉”盒下有一把木梳——半月形,雕着鱼形图案。
其闺房是三间房子,正房与西房以博古架隔断。西房安放着一张花梨木大书案,案上放着些名人法帖,并五方宝砚。笔筒内插着各色毛笔,如同树林一般。此案乃是林大小姐平日作画之所在。正房居中便是一张贵妃榻,榻桌上放着一鼎小香炉。正房与东房以八扇壁纱橱隔断。东房是林大小姐卧房,有大架木床一张,床幔用上等绸缎制成。
林黛玉和无瑕乃是“手帕交”,结了金兰的。此时,黛玉躺在床上,因这床幔是放下的,使得坐在床边的无瑕看不到她的样子。刚才无瑕已将杨冲前来求药之事尽与黛玉说了,说罢,只听一个带着忧郁的声音从床幔后传来:“如此说来,姐姐是见过那人了?”
“正是。”无瑕笑着说道,“你那杨秀才倒是长得飘逸俊秀,仪表不凡。”
“可别是个绣花枕头才好……”床里那人似羞还喜地轻轻说道。
无瑕有意逗黛玉道:“你那未来夫君可是个秀才公啊。既然有功名在身,如何会是个绣花枕头呢?”
“会做几篇八股文章便算有才学、有见地了吗?有情有义、有才有胆的方是真人杰。”黛玉议论道。
“可你那未来夫君,仗义疏财且不说,却断然不是个科举废材。”无瑕于是便将杨冲点那十六味药之事悉数说了。她又想到了杨冲给自己取的那“颦儿”之名,不由得面上一红。心想:还好有着床幔遮掩,不然倒要叫她见我这害羞模样。
“我看他不过是个逞口舌之快的油滑之徒罢了。”
无暇虽见不到黛玉的表情,可她却分明从这贬言之中,听得满满褒赞之情。
“反正是你未来夫君,你爱怎么‘糟蹋’都行。”无瑕淡然一笑,道。
“瞧你,还是个出家人呢,怎能如此没个正经的,你不羞,我都替你臊得慌呢!”床幔轻轻荡了一下,黛玉娇嗔道。
“那好,我们就说正经的。我替你约了他在‘花朝节’那天会上一面,我想你到时不如直接将那‘旧事’与他说了。”
无瑕虽然说得平平静静、平平淡淡,可此话一出,床幔便大幅度地荡了几下。只听得黛玉用哀怨的声音说道:“如此也好,虽说那件事并非我的过错,但他毕竟是读着程朱理学长大的,他……会不会……”又是轻声一叹,“也罢,前番还礼之中,我已夹了一方小帕,看来他是未领其意。若他……若他因……因那件……那件‘旧事’嫌我,我也只憾他与寻常男子无异。”
“他若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真因那桩‘旧事’赔了这门亲事,岂不令人惋惜?”无瑕说着,想拉开床幔,当面安抚黛玉几句。可她的手刚刚触及床幔,便听闻床幔后传来一阵抽泣之声。
“若真是如此,我又有什么法子呢?”黛玉哽咽道,“只盼他真是与众不同,不计较那‘旧事’。可……”她叹道,“我有那份福运吗?”
无瑕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她叹道:“林妹妹,你我姐妹,皆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可你虽身遭不幸,然在旁人眼里,你依然是在闺中待嫁的千金小姐。而我呢?我不过是个要伴着青灯枯坐至死的尼姑罢了。”
“无瑕姐姐,与你相比,我的不幸,又算得了什么?”黛玉知道无瑕也触动了伤心秘事,稳了稳情绪道,“你我都救过对方一命,又结了金兰。自那一天,我们之间便没有秘密。我的秘事,只算得‘家丑’。而你那秘事,却是‘国仇’。只是我们这些小女儿的辛酸秘事,如何向外人道?只好互相倾诉,互相宽慰而已了。”
黛玉说她们两人“救过对方一命”,其中颇有渊源。原来两年前有一日,无瑕患了恶疾,此病来势凶险,性命堪忧。若想治愈,需将无瑕脱至裸身泡着药澡,配以医者施针。满城会医术的女子中,唯林黛玉医术最高,其金针手法得父亲真传。连施了五日针后,无瑕果然逃过一死。一年之前有一日,无瑕正在掩瑕庵外散步,突见一女子失魂落魄而来,竟然是林大小姐,不由大惊。带回庵里调养了一番后,无瑕问及黛玉为何这般模样,又听完黛玉哭诉,耐心开导。如若不是当初无瑕稳住了黛玉,恐怕林妹妹不是要出家,便是要寻死了。
“今儿是怎么了?何必如此伤感的。”无瑕的情绪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是了,我已心如止水,却不像你还会春潮涌动,多愁善感。”
“哪个春潮涌动了!?”黛玉破涕为笑,连忙转移话题,“反正那花朝之约,也在三日后。待他听过‘旧事’,如何抉择,我现在想不到也不愿去想。而他求药之事,却真真是人命关天,不容片刻耽误的。所幸我爹爹最重人命,若是能救人一命,莫管是谁,他都定然会尽力奔走。只是那秀才所求药量太大,我怕就算爹爹出手,也难以在短短三日之内凑齐呀……”
“林妹妹,你预备如何告知你爹爹此事呢?若是据实相告,只怕那秀才的苦心,都白费了去。他日若你两家真结为一家,他这新婚姑爷倒已欠了老泰山人情,叫他如何是好啊?若是不据实相告嘛……你这深闺小姐,最近几日连铺上都托病不去了,如何会和苗疆女子扯上关系?”
黛玉倒是没细想过此事,被无瑕这么一提醒,才道:“无瑕姐姐,你最是聪明。你既已想到了这一层,想必早已有了解决之道。不妨教给妹妹我,也好叫我少费些脑筋。”
“你这懒丫头。”无瑕笑道,“办法自然是有,而且照我这办法,三日之内,必定能凑齐那三味药来,别愁凑不齐,只担心太多了。只不过……一来,需要你编个谎话,欺瞒你爹爹。二来呢,要委屈了你的萼儿丫头。这三来嘛……须你林家舍得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黛玉口中虽问,心中却已猜到了八九分。
无瑕先将那计划对黛玉仔细说了。然后问道:“若是照着这个法子,你觉得那宝贝,该是什么?”
“你是说……那‘驻颜丹’的独家秘方吗?”
“驻颜丹”有延缓容颜衰老的作用,其配方乃是林家祖传的秘方,一向被视为“回春堂”的镇店之宝。市场销量极大,常常是供不应求。林黛玉心里虽是十二分地想救那素未谋面的苗疆女子,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就是她肯,爹爹如何会肯?这可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傻妹子,姐姐既然知道这‘驻颜丹’秘方乃是你林家的命根子,又怎么会糊涂到要你们拱手送人呢?”无瑕见这林妹妹误会了,便“如此这般”地点拨了她一番。
黛玉听她说完,不禁赞道:“姐姐聪明绝顶,真乃女中诸葛啊!”
“你赞我聪明,我自然欢喜。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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