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飞歌》第67章


四月初,芳菲尽,随着第一次河西大战落下帷幕,我的承明殿禁足之期已满,汉军驻守河西郡,入夏再战。
深宫度日,不知今夕是何年。
生活似乎陷入停滞,一切都在向前,独我留在起点。
凤栖梧落满灰尘,我再也没有兴致去拨弄,翡翠玉色蒙了黯淡,我很久未曾梳妆。
案几下的玉华膏,想来也没有再涂的必要,因为刘彻已然久未留宿猗兰殿。
我从不过问他去了何处,若是他来,便只是淡淡的询问,客套的回避。
猗兰殿的封赏愈加厚重,猗兰殿的宫饷愈加丰盛,又是何必?
谁欠了谁,谁又离不开谁?情字种种,皆无从算起。
初入宫时,我会用满心的愤恨去抵抗、去救赎,可如今,我连恨得力气也没有了。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这样,也好。
不知觉,便到了寒食节,这一日宫中禁火,只吃冷食。
自上古时期,已有了寒食节的雏形,混沌初开,文明尚未萌芽,火是一种圣神的存在。
人们离不开火,又往往受灾于火,便有了每年一次的祀火之灵,除旧火迎新火,谓之禁火节。
延至春秋时期,为纪念给晋文公割股充饥的名士介子推,遂改为寒食节。
百家禁火,谓为寒食,寒食之后,清明遂至。
“寒食节…岁寒而春至,春暖不知秋。”我倚在窗前,喃喃低语。
南陵为我披上一件外衫,“长秋殿祭祀之宴隆重热闹,美人要不要去散散心?”
我摇头道,“不必了,哪里也不想去。”
“您整日闷在殿中,不知陛下有多么心疼。”
“锦衣玉食,有什么可心疼的?”
“那奴婢陪您到殿外散散心吧。”南陵轻声问道。
“也好。”
桃花将谢,卷落一地残粉,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以前读红楼时,总认为黛玉悲观得过于矫情,侯门闺户,才貌双全,为何整日悲春伤秋?
命中不可触碰的苍凉,愈是繁华,散场时,便愈加落寞。
“你可有家人?”绿叶映衬中,南陵的小脸更显娇嫩。
她缓缓垂下头,“奴婢五岁时便没了父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失散多年。”
“你想出宫么,嫁一个普通男子,平淡过完一辈子。”我顿步驻足。
“奴婢不敢奢求,只愿尽心服侍美人。”她慌乱道。
“若我是你,必求一个安稳的前程,而不是一辈子困在这笼子里。”
南陵不再答话,绕过猗兰殿,缓缓走入繁茂的花圃,交错的树影中,只见远处一行人喧闹着走来。
一抹靓丽的淡粉色在树丛中明艳夺目,那女子正微笑着侧头,她身旁站着同样春风满面的刘彻。
我进退两难,只得立在原地,粉衣女子显然也发现了我,拨开树丛走来,不过十五岁的模样,明眸不避讳地打量着我。
“方才我还在想,这偌大的长安城,却并未见过许多貌美的女子,原来都被陛下藏在未央宫里去了。”她打趣道。
刘彻浅浅看向我,尔后摸着她的发髻道,“朕真是说不过你这张嘴,该是时候寻个驸马,来管制你这丫头了,这是李美人。”
“那我若看上了哪家男子,陛下要为我做主才是~臣女见过美人。”她颇为正式地拜礼。
“她是中山王次女,昭阳翁主刘子虞。”刘彻介绍道。
我颔首微笑,她接着补充,“正值寒食节祭祀,家父遂进京面圣。”
“嗯,昭阳翁主乘兴而来,必要尽情而归,陛下,臣妾不便多扰。”
“长秋殿祭祀大宴,美人不去参加么?”刘子虞询问道。
我还未开口,刘彻便已解下披风裹在我身上,“不去也罢,该是好生静养。”
“臣妾告退。”
“陛下,李美人果然独特,不施脂粉却也这般娇艳,当真如您所言…”刘子虞的声音逐渐淡去。
中山王刘胜,景帝第九子,当年刘彻任主父偃为中大夫,颁布推恩令,将藩王的封地分给子孙,雨露均沾,化整为零,长此以往,便消弱诸王势力。
中山王此人极善韬光养晦,削藩之后,便醉心于美姬酒色,生了数不清的儿子女儿,再无心过问政事,潇洒地做起了太平王爷。
看昭阳翁主和刘彻的样子,应是相熟已久,若是换做旁人,见了刘彻早已被那份气势压了七分。
夜空漆黑如墨,长乐宫的灯火映红半个天际,更衬出猗兰殿的幽静。
远而望之,刘彻和他的姬妾臣子们,应是在欢庆盛宴吧。
坐在窗边,夜风轻轻地吹,南陵从身后替我围上披风。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虚度年华?”我并未回头,轻声道。
“你认为呢?”
我骤然回头,却看到刘彻站在身旁,正定定凝着我。
“陛下,长秋殿的宫宴结束了么?”他久未踏足这里,以至于见面时,竟生出陌生的尴尬。
“歌舞宴乐,朕在席上坐着,忽然间就想起你来。”他拥着我坐下。
“嗯。”我看着他的侧脸,一霎恍惚。
“如你所言,朕不能看你这般虚度下去,过几日便是清明,朕许久未去姐姐家,平阳府也是你的故居,陪朕出宫散散心吧。”他搂住我的肩膀,轻轻拂动着。
“臣妾要歇息了,陛下也该早些安寝。”转眼便到了宫定时分。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拦腰将我抱起,“爱妃同朕一起。”
不由我反抗,便落入起伏的帷幔之间,他今晚极其温柔,耐心地逗弄起我的兴致。
“小瑶,朕该拿你怎么办?”脉脉缠绵中,他如是说。
鼻子酸楚,身子软成一汪碧水,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其实,我也想知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刘彻动作逐渐减慢,手指抹去我的泪水,抵住额头望着我,眸光深不可见。
喘息声平复,他翻身将我搂在怀里,不再进一步占有,“睡吧。”
“刘彻…”我靠在他胸膛上,说不出的滋味。
“身子这么凉,多添些被褥才是。”他温热的手抚摸着我的背,一丝一毫,皆无关情、欲。
安然入梦,梦醒不知愁。
清明时节,细雨如丝,我素面朝天,只束了发,身着淡青色的长裾深衣,简单的连宫婢都不如。
御撵驶出金马门,经过西市时,刘彻忽然探出头来,“第一次见你,便是在这桥上。”
“我带着面具,将你错认…”我猛地住口。
作者有话要说:每每查资料写文时,总是觉得古人的节气 或者 地名人名,起得都很有美感,遐想无限。
寒食节,听着便有万家灯火,淡淡炊烟的意境。
55
55、箫鼓鸣兮发棹歌——惘然 。。。
刘彻原本柔和的脸色,骤然冷下,直到平阳府,他才恢复常态。
平阳公主以及一众家眷,热情地迎接刘彻的到来,而我也从歌姬升为美人,大家对我的态度自是不同往日。
重回平阳府,走过熟悉的小径和厅堂,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路过梅苑时,里面传来丝竹乐声。
“以前我就在这里练习歌舞。”我回身道。
刘彻的脸在阳光下泛起光泽,眼眸微眯,“很久未见你笑了。”
“姐姐,朕先陪她去看旧居,你们不必随行。”他对着众人吩咐。
“好,姐姐先去为陛下安排午宴。”平阳公主笑着款身离去,一年不见,丝毫未见衰老。
青雪居门扉紧闭,我拂上斑驳的树干,仿佛自己仍会从屋里走来,霍去病就站在梅花树对我微笑。
“为何不进去?”刘彻推开木门,饶有兴致地看着。
“不必了。”我摇摇头,过去便是过去了,这里已经不属于我。
“若你喜欢,朕便将这里修成你的别馆。”
“还是让它保持原样罢,至少还有念想。”
“听你的。”刘彻仰头望着无花的梅枝。
“平阳公主还在等候,我们走吧。”转身出门,他执起我的手,一路无言。
宴乐厅觥筹交错,卫长公主随曹襄入厅,一见到刘彻便窝在他怀中撒娇,又在他左席添了张案几,我正端坐于右。
韩姬也随曹襄同坐,后来我才知道,她已被曹襄纳为妾室。
真好,天底下有太多的分离,错把缱绻一时,当做相守一世。
平阳公主招来舞姬助兴,放眼望去,没有翠缕的影子,新人已换了旧人。
刘彻见我吃了几块肝炙,便立刻吩咐添足分量,听着他们客套家常,卸下宫中伪饰,我很久没有这样好的胃口,清油煎的春韭菜绿油油,就着梁米饭,吃了足足一碗。
“父皇,可否让李美人多留几日?”卫长公主娇声开口,伏在刘彻肩膀上。
“已嫁为人妇,还这般顽皮。”刘彻宠溺道。
“儿臣刚入平阳府时,李美人还教过我抚琴,想再向她讨教一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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