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第16章


相处的久了,春华未免也看出来,这位师傅大概还没有下家可以去,在她家短期是绝对走不掉的。
和她说话中了解到,她的前几个东家,不乏和张家有亲戚关系的家族,其中有虞氏女,也在母亲的娘家家待过,大多是呆两到三年不等,也有短期的婚前指导就几个月。
赶她不走,春华虽然觉得的确有必要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却一点儿也不想去听这位女师傅说除了礼仪之外的《女诫》——忘了说这一位倒也认字,以她非富家女的出身,很难说是在哪个阶段让她学了字,但也算让她肚子里有了点货色可以出来带学生。
春华就一点也不想把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引入自己已形成的价值观中去。
三从四德?呸,咱身体不能力行,但思想还如蝴蝶般轻盈不可囚禁。
她不反驳,却不相信。
默默地坚持自己的三观,可能是她作为现代人的最后阵地了。
因为春华这个徒弟特别好带,对徐氏也算恭敬,徐氏也从来不为难她。
她也算是找到了相处之道,只要不走了大褶子,上午和徐氏学礼,下午春华要不就去给母亲请安顺便看她如何处理家务,要不就去张淮串门,后者多数时候正苦大仇深地要写完师傅给布置的习字等作业。
春华去了张淮哪儿,也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淮哥可开始读书了,这便是淮哥写的字吧?”
一边拿起了张龙飞凤舞的鬼画符,一边装星星眼。
其实在打量着这个小书房,原来这个时代的藏书是这样的。即便这个时代的纸已经造出来了,但世家还是喜欢用丝帛来抄经典,除了加大了浪费外,也一样难以保存。
阴测测地想,如果哪天感冒鼻炎赶不上称手的,这一屋子可都是些手绢呢。
张淮是绝想不到“和他兄妹情深”的小妹妹正在想这个,看到自家妹子一脸的崇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就是写几个字罢了,都是老师教的。”
那一纸的圈,可见给纠正的地方极多。
但耐不住小丫头脸皮厚,“可给我带些帖让我回去临?用你写废的也行。”
张淮仍旧很好说话,让下人给取了给她,“可别晚上写,当心坏了眼睛。”
“知道了。”
回了自家院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儿没文具呢。
总不见得真拿树枝和沙练字,在世家做这事,太矫情,也太掉份儿了。
绕到最后,又得和她娘打报告,“女儿近日随徐师傅学了女诫,也欲多习些字。”
她娘道,“可不是让徐师傅教你了吗?”
那不一样啊。
“我想和随了正经师傅学书写。”
“徐师傅难道不是正经师傅了?”山氏随口就将她摆平,“当心贪多反学不会,家中又不指望你去做个女博士。你正经的课学好了,旁的我也不要求。”
春华:……
她妈的这语气怎么那么像现代的妈妈们说,“好好学习,考个高分,其他的事都不用你们动手。”一样的感觉。
真是糟糕透了!
咳,姑娘,还是去你爹哪里拉赞助吧。
春华秋月(一)
张汪如今仍在住草棚吃杂粮,比去年更不如的是,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妾给照顾,除此之外,是比去年更寂寞了。
友人们也不能常来,毕竟是守孝,总不能让人觉得张汪的这个孝像是换了个地方在开“竹林party”,来往的人不能多。
也说来奇怪,一个人空惯了,四月里下午小盹的时候,竟然也做起了个迷幻的梦。
梦中,他已经亡故的父母,祖母,伯父等一一在他面前无言走过,却只直直地看着他,让他冷汗浃背。
更让他骇怕的是,给他带来三十年巨压的祖父竟也在这群人中走了出来。
老人家仍是亡故前那张严肃的面容,眼神锋利得吓人,抬起手指直指着张汪,“洛阳,去洛阳。”
洛阳?那都已经是个付之一炬的地方了。
祖父仍是在说,“去洛阳,带着你家女儿去洛阳。”
一梦惊醒。
仍是午后慵懒的时刻,阳光软和地从树茵空隙中碎落地盖在他身上,溪流水声潺潺,而衣袖上已经沾上了山花褪色的红痕。
梦境如此冰冷,而现实才让他重新恢复了生机。
想到:真是做了个怪梦,父母亲人故去年岁已久,清醒的时刻要想起他们的面容都不易,如何在梦中我却偏知是他们呢?
而且祖父让他去洛阳?
破落的洛阳,当王道都走在末日之时,洛阳除了旧朝遗臣的血泪之外,还能有什么?
张汪不过就是一时片刻便把这事儿搁开了,最后当做是无聊时日的一则趣闻写给友人。
友人只回复了八字:其女当贵,汝家当兴。
排除其恭维成分,张汪也不怎么会相信一家会因一个女孩而兴盛。
哪怕这个女孩再得他的心意,在父系的社会中,没有人会指望个女孩顶门户。
要说因生女而兴族的,在汉大概也就只有外戚了。
灵帝的后宫美人何氏生下皇子后,的确是做上了皇后,太后,其本为屠夫的异母兄何进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但只是更加快了这个家族的灭亡速度。
在友人的信中,引起张汪注意的也并不是这事,而是对本郡来说的大事。
吕布来了。
在上一年由连环计而死的董太师被夷族后,显然,著名的连环三要素都没有个好下场。
王允——在取得政权后一个月,因为对董卓残部的妇人之仁,被杀了。
貂蝉——无影无踪,这样一位类似于西施之于夫差般的高级女特,如果不是被乱军所杀,那么最后的结局就是给吕布当个不明不白的妾。
吕布——还没到在历史舞台上谢幕,但此君前半生的风光却再不会来了,临近的则是下半生无穷无尽的流亡。
平心而论,杀了董卓,除了让吕奉先(吕布字)的处境更差,名声更臭(杀了两任主子)之外,他似乎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沾上。
起初,他跑到袁术的地盘上去,要求收容。
在当初袁绍和董卓俩人关系恶化后,董卓曾对在都的袁氏亲族们斩尽杀绝,其中不乏就有袁术的叔父兄弟等,故而吕布杀了董卓,对袁术来说也算是有恩德了。
但毕竟吕布杀死两个主子的名声太臭,特别当一个外来客还要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嘴脸时,袁术本身就是个庸人,他一不高兴就打发了吕布。
吕布就辗转到了河内郡。
河内郡的郡守张杨,原是丁原部下,按理说这两人都该是旧同僚。吕布背叛了原主,张杨就该把他杀了,或是捆了送朝廷邀功。
这时候朝廷的确是无力了,但一门心思想代摄朝政的人并不少。
接到了友人的信后,张汪独到这条消息,心里擂鼓:他怎么就到这里了?
看似战火不被蔓延到的河内郡,怎么就来了这位瘟神。
正不知如何提笔给友人写回信,女儿春华来了。
张汪收起信,远远地听到女儿的声音就不由得微笑起来。
漫长的孤寂时光,妻子要主持家务,一个月探访上一次就不错了,继子在为学后来访的间隔也大了,唯独家中的女儿却真如贴心的小棉袄,来得也数她最勤快了。
理由也正当,父亲在守孝,做子女的无论如何也得勤问安作出点关切来。
春华今日着了素服,虽不如在孝中完全的素色无花纹,到底也算是知道这里是祖宗的墓地。
年轻人忌讳着一直戴孝,她母亲就让她在过来时只挑素净衣服穿就可以了。
到了父亲面前,规规矩矩地拜下去,很与那些在农人院子中给小皇上五体投地的朝廷命官们一样的,完全不在意衣料会沾上泥露。
然后便是照例地问候饮食起居,“阿爹这几日可还好?看着春日里,如今也要暖和多了?”
张汪看着女儿一板一眼地给行礼问安,的确是比起往常来更有仪态了,知道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又耐着心故意不说逗她。
“春华来时可是坐车的?”
“是。”
“家中还好。”
“阿娘身体安健,幼弟也好。旧院里的太太女儿也亲去看过。”
旧院里的太太,说的是抚养张汪长大的那位婶母宁氏,老人家在家祖死后却不愿搬回祖宅,最后仍在张汪在外的宅子里住下。
因为到了春华这辈人叫起她,称呼很麻烦,索性就用了方言中的“太太”,笼统地表明是位辈分高的女子。
废话说了一通,张汪对女儿的来意很明白,却想看她自己是个什么说法。
有什么说法?直说。
“阿爹,我想学书学句读。”而不是就认个字结束了。
张汪便问,“难得你还想做学问了?”
春华道,“不过是在娘哪儿见多了下人的人契。这些人大多是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认识,按了手印就被卖了。”
“你是大家女,想那么多做什么?”
“手印子粗略看也都是差不多的,卖人的时候大致看了齐全,岂不是只要写了一人的名字,哄骗着按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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