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咎》第46章


我是吃过这个亏的。程期想。
温让从机场出来,找到程期的车后径直上前拉开车门坐入副驾驶,冲程期笑笑,眉眼之间满是疲累。
程期一打方向盘开动汽车,调笑道:“怎么这么没精神,太开心了,所以没睡好?”不待温让回答,又兴致勃勃的继续问:“找到了么?人呢?跟谁做鉴定?快跟我说说。”
问完后他就觉得不太对,温让怔愣得看着他,没有回答问题,只问:“他用过的牙刷,能用来做鉴定么?”
“理论上可以,能提取出口腔上皮细胞就行。他的牙刷你带来了么?我现在带你去检测中心。”
温让摇摇头:“现在回家拿。”
回家?
车子又向前驶了两米,程期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儿,四周接二连三响起不满的喇叭声,他牙关发紧,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温让:“谁的牙刷?”
温让的嘴唇越发没有血色,他的眼神空荡荡的,像一头无助的羔羊,声音茫然:“……沈既拾。”
程期看着这样的温让,震惊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剧烈的酸楚替代。
老天爷,你到底还要让这个男人承受多少难以承受的东西?
温让填了资料,采了血,程期的朋友接手了他递交的材料,在温让离开之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正常流程大概需要一周,给你加急处理,大概三四天能出结果。温让鞠躬道谢。从检测中心出来的时候程期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温让摇头说累了,想回家。
“回你自己住的地方还是叔叔阿姨那里?”
“回我爸妈那儿吧。”
人在极端无助疲惫的时候大概都是想家的。温让跟程期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程期一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想连自己都难以消化眼前的情况,温让要怎么办?直到把温让送到小区门口,看着他坠了千斤重物般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劝了几句没用的安抚:“别急,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什么都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说。”
温让点点头,笑着说:“我没事,就有点儿缓不过来而已。这次又麻烦你了,等忙过这阵儿了请你吃饭。”
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温曛正好从屋里开门准备出去,冷不丁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温让又雀跃起来:“哥你回来啦?这么快!”
温让上下打量温曛,她画了眼线,还涂了点儿口红,上身敞着怀套了件及膝棉服,脚上蹬了双小靴子,竟然裸着一双腿。温让冷着脸轻声教训:“这什么天儿了还光着腿儿,要去哪?”
“没有啦,这是裸色的打底裤,很厚的,不冷。”温曛笑嘻嘻的,主动伸手帮温让把行李箱拉进来,拽着衣摆有些不好意思:“去找佳鹿姐玩儿。”
对了,还有李佳鹿和温曛的事。
温让顿时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般疲累,他靠着门框捏捏眉心,打定主意后抬头看着温曛:“爸妈呢?”
“一起出去买年货了。”
“你急着出门么?”
温曛怔了怔:“啊?不急,怎么了哥?”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温让把自己整个萎顿进沙发里,他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和李佳鹿是怎么回事儿?”
看到温曛瞬间呆滞住的神情,温让知道自己猜对了。
“元旦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俩在小花园里。”他顿了一下,问:“是女孩子之间闹着玩儿,还是什么?”
“是我想的那样么?”
温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她瞪大眼睛盯着温让看了几秒,承受不了他审视的目光般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抠着膝盖,她像被吓到了,眼眶开始小心翼翼的泛红,扑扇着睫毛不说话。
“温曛。你才高二,你连成年都没有。”
“哥……”
温曛的声音细小无力,就像被人捋着嗓子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从小到大,温让虽然对温曛的存在不满过,无视过,不在意过,但从来没对她凶过,没让她因为自己难受过,没看她因为自己哭过。
血缘的力量真是微妙又强大,温曛的眼泪掉下来的那瞬间,温让第一次对这个妹妹感到一种扯着心拽着肺的不适。
他叹了口气,委身蹲在温曛跟前儿抬手揩去她的眼泪,小声哄她:“你太小了,我是怕你被欺负。李佳鹿毕竟比你大了十多岁。”
“佳鹿姐没有欺负我……她也说我还太小了,不会对我做什么……”就像摔跤之后不能听人安慰“疼不疼?”一样,温曛握住温让的手指尖儿,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她压抑着嗓子抽噎:“佳鹿姐很好,她就像亲姐姐一样好,她特别宠我,哥……我很喜欢佳鹿姐,你别怪她,是我要佳鹿姐跟我在一起的……”
温让身心俱疲,温曛这些小孩子才说得出口的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年幼的妹妹讲明白道理,他只能拽过抽纸给她擦脸,皱着眉劝说:“温曛,你真的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温曛抬起头看着温让,她的眼线哭花了,口红也蹭的乱七八糟,只有一双眼睛被泪水冲刷的亮晶晶,她说:“可是哥……至少我现在喜欢佳鹿姐的心情,我是明白的啊。”
“是否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至少不用靠年龄来做评判吧?”
“我知道佳鹿姐家里在逼她结婚,我不会缠着她的,我只是现在很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而已,等哪天她要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了,我会祝福她的,哥,道理我真的都明白的……”
温让定定看着温曛,看了半晌,最终还是颓颓的坐回沙发上捂住了脸。
他太累了。
他说:“不是这么回事儿……温曛。牵扯着感情的事,哪会有这么纯粹啊。”
第047章 
这场谈话最终也没有进行下去,温父温母从开门进来就看见温曛正慌忙抹着眼泪儿,温让起身迎接他们:“爸,妈。”
温母一头雾水:“儿子回来啦……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
温让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温曛,她从父母进了家门起就不敢抬头,垂着脑袋露出纤细的脖子,一副等待赴死般畏惧的模样。
“没什么,我看她穿得太少了,说了几句,说哭了。”
温让轻描淡写地笑笑,接过温父手里的袋子送去厨房。温曛并没有想到温让会替她隐瞒,抬头对着温让的背影瞪大了眼,刚擦净的眼泪又想往外冒。温母不知道这兄妹二人间涌动着秘密,看温曛这神色还以为她还在不满,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着念叨:“就该你说她才听,大冷的天儿就穿一条打底裤,谁说都不管用,你说这不是找挨骂么?!心思不放在正事儿上,年纪不大光想着臭美,以后把腿冻坏了我看你美给谁看……”
“行了行了。”温父打断温母的话:“唠叨起来没个完。”
温父泡了杯茶坐在客厅看电视,温母系上围裙洗手做菜,温让帮着打下手。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温曛也没心思去找李佳鹿了,打个电话过去说我哥回来了,一家子一起吃个饭,明儿再约吧。挂了电话后去洗把脸,跑到自己房间把门一关不愿意出来。
温母在厨房听着温曛的电话,问温让:“前几天去外地了?”
“嗯,去了一趟N市。”
“去N市做什么,出差么?”
温让洗菜的手顿了顿,“温曛没跟你们说么?”
“说了,说你打电话过来,要去外地几天,没说去干嘛。”
温母淘米上锅,接过温让洗净的菜放到案板上开始娴熟处理,接着说:“今年春运挺厉害的,昨儿晚上还想着今天给你打个电话,怕你没买票不好回来。去年你二姨家的小子不就是么,年前去厦门玩儿回不来了,一直折腾到大年初二……”
电磁炉上热起了锅,细小的气泡升腾在滚油里,温母笃悠悠切着菜,跟温让闲话家常,她没有对温让这次的行程有任何想要询问的东西,仿佛儿子真的只是跟平时一样出去出了个短差。
温曛没告诉他们。温让想。
为什么没说,她不是猜到了自己是去找温良的么?她就这么抗拒关于温良的事么?联想到刚才温曛哭着说“她就像亲姐姐一样好,她特别宠我……”,温让脑仁儿一阵乱跳。
现在要跟他们说自己在N市找到的线索么,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跟沈既拾做血缘鉴定了么?
“妈。”
“嗯?”温母回过头。
温让笑笑:“……我想吃蒸菜。”
“哎呀正好,”温让极少在吃东西上跟她撒娇,温母顿觉开心,立马把手里的菜抛到一边,在围裙上擦擦手:“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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