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第10章


北幽王扶他起来,见这个当年的小书童如今已两鬓苍苍,想起多年前便是此人与父王朝夕相伴读书,心中一时酸苦,环顾四周道:“你一直在这里守候?”
墨香点头道:“是奴才。那日奴才想随先王而去,不料阎王却不收奴才。”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苦笑道:“奴才被装在木棺抬到这里也不知过了几日竟然自己醒了,伤口的血早已止住,破开木棺出来后只看见先王的灵棺在那里放着。当日修这密室时奴才也在,故而知道机关,就吃了些供果自己爬出来了。因想着阎王不收奴才,是不是怕奴才对先王的心不忠,就决定在这里守着先王,陪着先王。”
北幽王叹道:“苦了你了。”
墨香看着北幽王,继续说道:“后来奴才偷偷出去找吃的,打听到您被封了北幽王,又被送出京城去了北地,便想着您终有一天是会来这里的,只要奴才在这里守着,终会见到您的。这一天终于叫我给盼来了!”说道最后一句已是泣不成声。
北幽王忍住伤感道:“待会你就随孤回去吧!父王这里……”他四下看了看,语气无限悲伤:“父王这里就这样吧!父王是朝廷的罪人,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安息已是大幸了。”
墨香猛地大声说道:“不!先王不是罪人!他是被逼的!”
北幽王一惊,倏地靠近他,低声喝道:“你说什么!”
墨香盯着北幽王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先王不是罪人!”
北幽王拉他坐在院内的石椅上,沉声道:“你从头至尾慢慢讲来,孤要所有的真相!”
凌云在外面一直等着,他不知道墨香会对北幽王说些什么,但看情况应该不简单,只是一个罪人的往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但凡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王爷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太阳,今天是清明,却没有一滴雨落下来,天气甚至有点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庙门外的台阶上,开始思索十八年前的那场秘事。
待北幽王带着墨香走到他跟前他才从回忆中惊醒,他想从北幽王的神色间找些什么,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北幽王还是他一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是步履明显有些沉重。
一路默默无话,到凌府时北幽王只说了句他累了便连车都不下就走了。凌云看着车子辘辘驶远,只觉得心中一片迷茫。
这天气,真的有点奇怪。进门的时候他松了松脖子间的扣子,觉得越发的热了。
凌云的预感是正确的,这天,的确要变了。只是,不是他头顶的那片天,而是那守卫森严的皇朝天下。
北幽王闭眼斜靠在车上,耳边似乎满是杀伐声,各种哭声、摔东西声,甚至火烧声不绝于耳。他似乎看见平素温和的太后面目狰狞地要把他掐死,胸口顿时有点烦闷。
他掀开车帘,墨香赶忙问:“王爷是觉得热吗?”
他挥了挥手没有说话,恍惚间又仿佛是一座宫殿里,一个人背对他坐着,一个美貌宫装女子对那人说:“那北成王虽是嫡出,却不是皇上的儿子呢!臣妾这里有十足的证据。”
北幽王猛然惊醒,他只觉得冷汗涔涔,连中衣似乎都湿了。袖子里是祖母的亲笔血书,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能背出来:
“臣妾忝居中宫,虽然不才,然未有任何失礼之处。太医白杨虽为臣妾表哥,然其不能育是臣妾家族皆知之事,北成王确乃皇上亲子,望皇上明察,臣妾愿以死明志!”
后来的事,他知道,皇祖母去了,父王去了,母妃也去了,唯有一个姐姐,却还假姓他人。
北幽王昏昏沉沉地被载着到了王府,依稀间他听到墨香在大声朝里面喊:“快来人!王爷晕倒了!”
、第九章 赏清荷才子作采莲
春去夏来,展眼已是满湖荷花盛开的季节。
凌云自数月前北幽王回了封地,一直心内隐隐不安。然而平日里上朝又未见什么异常,因此上才把心放了下来,暗嘲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正巧这日休沐,天微微有风,凌霄请了苏紫竹来,说是苏紫鸢近日懒怠动,太湖里又荷花盛开,刚好观赏。一时苏文浩也来了,凌老夫人怕热不愿出来。凌霄安排了两条小船,一群人划船赏荷,好不热闹!
又有丫鬟们拿了冰湃的西瓜并几样时令水果过来,红色的瓜瓤去了籽切成菱形放在的冰上,底下是洁白如玉的盘子,看着甚是喜人。另有几把莲蓬散散地放在一边,因苏紫鸢说莲蓬要自己剥着吃才好,凌府的莲蓬都是洗干净了直接放在竹编小篮里。虽说是夏天,湖面上倒不是很热。
苏紫竹斜倚船舷剥着莲子微笑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此话虽好,终不及此时此刻来得惬意!”
凌霄见苏紫鸢只是懒懒的,因而笑道:“此时莫若再听采莲女歌唱几句,就更好了!”苏紫鸢笑道:“这会子可上哪儿找采莲女去?”
凌霄看着妹妹,笑道:“不如雪儿当一回采莲女可好?你也许久不唱了。”凌雪拉着凌云的袖子娇声道:“爹爹,你看哥哥!”凌云捋须大笑:“今日难得有兴致,你苏伯伯又在这里,你就唱几句吧!”
凌雪道:“清唱不行,要有人吹笛才好。”苏文浩笑道:“君如,你今日可带玉笛了?”苏紫竹颔首:“带着。”
凌雪这才站起来,走到船头去。她一身浅粉绉纱广袖裙随风飘飘,宛如凌波仙子,头上的六瓣碧莲蓝宝石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俱是碧绿的荷叶和粉的白的荷花,仿佛凌雪也是其中的一朵。她的歌声清脆如铃,仿佛真有一个采莲女站在船头唱歌。
苏紫鸢笑道:“须得抱着莲蓬才好看。”因命人拿过几把莲蓬让凌雪抱着,细细地听她唱: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苏紫竹的笛声清亮,配着凌雪清脆的歌声,丝丝合缝。
凌云笑道:“他们倒像一对金童玉女呢!”凌霄、苏紫鸢相顾无言,只听苏文浩笑道:“雪儿倒像个玉女,君如哪能算是金童呢!他都这么大了也不肯定亲。”
凌云看向苏紫竹,苏紫竹朗声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君如只是还未找到中意的人而已。”凌雪只是微笑不语,苏凌二人倒是惊诧于她的反应。
苏文浩拈了一片瓜瓤笑道:“昔日汉昭帝曾有诗云‘秋素锦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后来令宫人歌唱时又加了一句‘万岁为乐岂云多’,倒是一位有才的君主了,诗做得甚好!”
凌云叹道:“唐朝李德裕赞‘人君之德,莫大於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惭德矣;高祖、文、景俱不如也’。可惜英年早逝了,若有他在,汉朝只怕还有几百年可过!”
苏紫竹道:“君如以为,武帝一生穷兵黩武,有人认为他堪比秦皇,有人认为他千古一帝,无论怎样,对于立皇储一事,他是英明的。昭帝十四岁时对于燕王刘旦上书陷害霍光一事,一语就道破玄机,四座皆惊。自古都认为霍光是忠臣,可他立刘贺,复又立刘询,他始终站在权力的巅峰,送女儿成君入宣帝宫,甚至霍显害许皇后,成君暗害太子,这阴谋夺权之事屡出他家。对于昭帝之死,焉知不是他所为?昭帝当年毕竟不过冲龄稚子,霍光想摄政不是难事,可稚子是会长大的,更何况这个稚子‘少聪慧’?他当然会忌讳,当然要阻止稚子之长大了! 昭帝不类其父,亲政不过数载,却有千古遗风,仁慈亲厚,嘉德及民,想他冲龄至弱冠,不过十年,却保住了武帝留下的溃然祸患,使宣帝有资与匈奴抗衡。前有武帝,后有宣帝,都不能掩其光辉,他之早逝,实是大汉遗恨!纵观泱泱大汉四百年,惟一昭帝尔!”
凌霄道:“君如此话差矣!《汉书?五行志第七》云‘光欲后有子,因上侍疾医言,禁内后宫皆不得进,唯皇后颛寝‘;《杜周传》又云‘昭帝末,寝疾,征天下名医,延年典领方药’。可见昭帝有疾是天下共知的事,霍光一生鞠躬尽瘁,那阴谋夺权之事虽出他家,却不一定是他所为。他已位极人臣,又何必将几十年功名毁于一旦呢?”
苏紫竹道:“《汉书?外戚传》记载‘光欲皇后擅宠有子,帝时体不安,左右及医皆阿意,言宜禁内’,俱是汉书记载,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昭帝一生唯有霍光可依靠,况且人在局中迷,焉知霍光没有在昭帝饮食中做手脚?汉卿方才也说不一定是他所为,可见汉卿也是不确定了!”
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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