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旧事之山河寂廖》第10章

曾经听东尼亚说过，元人们计划东归，除了因为血缘和祖先遗训的缘由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身为前任费拉拉大公私生子的候爵，因为掌握着公国的港口和航海的大权，在国内极有影响力，比起柔弱的罗伦佐，更多的人更愿意拥立武勋卓著的他成为国王。而候爵偏偏又与这位大公弟弟感情极好，为了避免兄弟因王位争斗，他便想放弃费拉拉的权利远走他乡，而带领元人东归，正是最不伤颜面的的借口。
“这次去罗马，我本来只是想替弟弟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启航远行的。不料范伦提诺公爵竟然送给我你这一件活宝贝，看来漫长的航程中，我肯定不会寂寞了！”他的语调着带着几分讥诮。“只是公爵大人从此就要损失一名女药师，真是得不偿失啊！”
我惊怒，凯撒和我机关算尽，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们不去费拉拉么？那我怎么能见到露克莱齐亚？”那一瞬间，我在自己的语调中，已经掺杂了足够的张皇无依。我明白，他对这样的我，是无法抗拒的。
他转过了头，不再看我：“宝船太大了，如果去费拉拉，目标过于明显。”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感情：“不过，你如果想见凯撒妹妹的话，我倒可以让他们过来一趟。毕竟，我也要与我的弟弟正式告别一下。”
尽管已经对这艘宝船的庞大有了认知，但上得船来，我仍是不得不瞠目以对。它太伟大太精巧了，无论是在架构还是工艺上，已经远远超出了热那亚人的造船技巧。仅仅是甲板，就有十层。那桅杆是用五根巨大的木材绑在一起制成，向上望去，不知有遥遥几十米，竟然看不到顶端。＇破角注意，这是你的船，所以你检查一下细节＇
“设计这艘船的人是传说中的黄金港的神匠无余，他造的船，不用风帆，就能在海上驶得飞快。据说他造的第一艘宝船叫做凤凰号，有300英尺，不过咱们这艘赤云号更大，一共能带两千名元人回中国。这技术可是我们用十万杜卡特向韩凌买来的，这还是看在同是中国人后代的份上，打折的价钱。”托斯卡向我细细地介绍，看得出来，他是四将之中，唯一不太讨厌我的人。“元人们从欧洲各地聚集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只等砍完了这夏天最后一批木材，烧好足够的木炭，我们就出航。”
“传说中费拉拉那可以凌驾于意大利诸国的航海和造船技术，不会也来自于这位无余大师吧？”
“那是当然，他曾在费拉拉呆过一阵子，是我们首领的好朋友。”　
“那么，元人的具体出发时间估计是什么时候呢？”我装作无意地随口问他。
“两天以后。我刚才已经飞鸽通知费拉拉了，大公和露克莱齐亚明天就会到。”　斯蒂文·冯·亚谢巴哈接过话头，他走到我身边，轻轻地用手指抬起了我的面孔：“这里离罗马有一天的陆路，半天的水路。等到大公爵那边接到他妹妹的通知，我们早已远航出海。亲爱的丹青，我想，你是再也见不到你亲爱的凯撒了！”
、第三章　镇魂玉佩
第三章　镇魂玉佩
（一）
赤云号出了普克利尔港，将船首向着东方驶去。这时正是日出时分，在东方地平线的青碧波涛上，慢慢显出一条绯红色的轻纱。接着，些微的光芒开始映出翻腾的白沫。当一道尖利的光线，如天使之剑般划开迅速移动的云幕时，海面上跳跃的白色浪尖立刻被染成了金黄色。
天亮了。
我站在船首，默默的目送“罗马的维纳斯”号远离我们而去，那是费拉拉大公与露克莱齐亚的座船，看得出来，他确是深爱着她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么一条美丽的巨轮，以她流传于民间的昵称来命名。
昨夜，我是与她一起度过的。刚见面的时候，我俩默然无语，只是看着费拉拉大公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后来，在她的坚持之下，我来到“罗马的维纳斯”与她共眠。
银河溢彩的夏夜星光很美，但我们躺在睡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我们只能玩起了很久之前就玩过的游戏，来到甲板之上，我轻轻撮唇，发出海妖式的长鸣。过得不久，便有数条白腹的海豚浮出水面，随着我的哨声长短，时而跃出海面，时而如人立般直于海面。
看到这灵性的动物活泼在我的指挥下活泼嬉戏，她眼中的忧愁渐渐散去：“你小时候就是被海豚救过么？罗伦佐的宫殿中，也养有几只海狮海豹，但没有这一群这样听话。”
“你爱他吗？”我问露克莱齐亚。
“嗯　。”她点头：“他其实还是一个单纯的大男孩，像我原来的皮亚托哥哥——丹青，你这次下的毒药，是多长时间的？”
“半年，前五个月，都不会有任何的症状。要到了最后一个月，才开始头晕，发烧，出疹，然后象天花一样死去。”
这样的话题，如果在任何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之间出现，也许，都会是天下最奇怪的事情。但我和露克莱齐亚不同，我们都是把死亡和谋杀看得与呼吸和睡眠一样自然的女子，因为我们命运的细线，都牢牢由一个叫做凯撒·博尔吉亚的黑天使控制。
“露克莱齐亚，我不能再帮你爱他了。”靠在窗边，我苦涩地对她说：“现在我已经身不由己。斯蒂文·冯·亚谢巴哈明天就要带我启程，几天后，我都不知身在何处，也许咱们一辈子都不能见面了。”
“不会的！“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哥哥那么需要你，他一定会派人来找你的。你只需要等待机会，就一定能回罗马……”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看着窗外的星光：“回罗马做什么呢？继续为他杀人，再被他送给别的王公贵族，又重新做第二个你？！”
她默然听着，似是明白了什么，终于忍不住扑倒在我怀中，嘤嘤地哭泣起来。“丹青，丹青，离开哥哥吧，走得越远越好。让候爵带你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天际的浮云流转。
不久之后，露克莱齐亚睡着了，我想把她抱回船舱，以免体弱的她为夜风所凉，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正在发愁之际，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轻轻抱起她娇小的身体。
“我来帮你。”他简略地说，黑夜中的眸子，亮得有如晨星。
放下露克莱齐亚后，我问他：“你是来监视我们吗？怕我们还会商量什么秘计？”
他走到上风处，挡住已经微凉的夜风：“你以为我会那么小心眼吗？我只是害怕你知道了我们东归的计划，不跟我走了而已。”
这算是对我的牵挂吗？我的心里，有一点莫名的微动。
“候爵。”我问他：“你让我和女大公见面，你要东归的消息肯定不久就会让凯撒知道。你离开了费拉拉，他也不需要对你有所避忌，我这个人质也就没有了什么作用，你何不放我走？”
“我舍不得。”黑夜中，他似乎在微笑：“你走了，我到哪里找你这样好的礼物？”接着，温暖的躯体包围了我：“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不会放你走的。”
清晨，我们在赤云号上做最后的道别。我和露克莱齐亚互相亲吻着对方的前额，她特意穿了我最爱的祖母绿色礼服出来，胸前挂着那只装着救命之药的玫瑰石坠子。
“如果出现症状，立刻开始服用，每天三次，要用葡萄酒。”我作着最后的叮嘱。她默默地点着头，眼神，却有些呆滞。
“拿上来吧。”她转身向身后的侍卫说，立刻，就有一位穿着黑衣的男子躬身而上，他手戴皮套，一只雪白的隼鹰，正停在他的右手之上。
“海迪斯！”我轻呼，那是凯撒最心爱的宠鹰，以死神之名命名。不仅凶猛凌厉，还兼信使之职，我常见它为凯撒传递与英国国王的消息。
“丹青，我们谊属姐妹，以后可能天南海北无法相逢。这只隼鹰，就作为我的最后赠礼，愿你一路顺风。”她的表情僵硬不堪。
我让眼中充满感动的泪水，再次过去拥抱她，乘势在她耳边相询：“是凯撒派人送来的？”
“嗯。”她微微点头：“昨天晚上你回去后，他派人由飞艇送来的。”　
我失神地松开她，站在了候爵的旁边——凯撒还是没有放过我，我是应当高兴，还是应当悲伤？他到底是对我仍有牵挂，还是只是不甘心失去我这只人偶，又要重新通过海迪斯对我加以控制？
两船分开的那一刹那，　露克莱齐亚扑在栏杆上，高声叫着我的名字。初时，我还可以看到她脸上那琥珀般晶莹的泪水，接着，她的身影，就慢慢消失成天际那看不清的一缕白影。
一直到费拉拉大公的船已经看不到踪影，我仍然如一座雪花石膏雕像般伫立在船首。不知何时，斯蒂文·冯·亚谢巴哈已经走近我，脸上的表情，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