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豆腐压海棠》第39章


关润之整个身子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关辉摇得几乎散架,然而他面上却是一片鄙夷之色,见关辉如此,他不由得讥讽道,“如今娘亲都死了!你要知道她的遗言又有何用?!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然而人不是大罗神仙,又有谁能够预知未来,然后避免一切错误和遗憾呢?若真是这样,那么人又为何要称之为人呢?!
关润之看着面前这个在一瞬间苍老下来的男人,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舍,逝者已逝,他再这般追究又有何用?!娘亲不会再活过来,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没有能够改变……
他忽然被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所笼罩,原本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意念忽然在一瞬间崩塌,一直以来,他都想要揭穿这个虚伪的男人,然而如今他如愿以偿,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快乐……因为为了这个结果,他付出了太多,他牺牲了自己的兄弟,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自己的父亲……
“你想知道娘亲临终前说了什么?”他看着关辉,沙哑道。
“娘亲,从来没有后悔跟你父亲在一起过。若以后,润之发现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千万不要恨你父亲,他其实很爱你娘亲,很爱我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父亲不过是被心魔所惑罢了,是娘亲的错,若是娘亲再勇敢一些,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个结果。”
四喜想洛云娘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然而多年来与关辉相处下来令她真正爱上了这个男人,只可惜他们二人明明相爱却走不到最后……互相猜忌,互相折磨……若世间所有的情爱都如同他们一般痴缠纠葛,到死都不能瞑目的话……那真的是太令人恐惧了……
情爱之毒,就犹如含笑饮鸨酒一般,明知有毒却甘之如饴……
良久,关辉才颤抖着站起身来。
“是我对不起你娘……是我负了她……”
他们年少相识,相伴多年,却始终不懂得对方的心,不是败给了别人而是真正输给了自己……如今这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云娘,你在那头冷不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黑了是不是?不要怕,师兄马上便要下来陪你了……不要怕……乖……师兄给你编草蚂蚱好不好?”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发黄的草编蚂蚱来,像是看着这世间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缓缓道,“你看这蚂蚱师兄一直还留着呢,就怕你没得玩又要耍脾气了~”
他的声音忽而变得欢快起来,仿佛一下子变回了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弱冠少年,面对着自己最为珍视的女孩露出最纯真的笑颜,这一幕令人看着既心酸又惆怅
……
四喜感到眼角隐隐有些潮湿,不由得伸手抹了抹眼泪,心里却遗憾这关辉和洛云娘之间,终究还是错过了……
关辉捧着那只草蚱蜢,笑着笑着,眼角划出一颗颗泪来,那泪珠顺着他面颊缓缓流下到了唇边竟化作了血一般的颜色。四喜见了一愣,这才发现他早已是气孔流血,眼下发青,这分明是中了剧毒的表现……
她望着傅云楼,傅云楼朝她摇了摇头,道,“没救了……中了剧毒,神仙也救不会来。”
关辉怎么会中了毒?难道是?!
四喜看向关润之眼神复杂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狠得下这个心么?!
而此时,关润之望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你既然知道我为你泡了什么茶,你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关辉听着便笑了,那张布满鲜血的面孔看起来尤为恐怖,“我日日夜夜都能梦见云娘在我的身边,她就那么看着我,从来都不说话。我多想她开口同我说说话,就如同小时候那样,可是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所以云娘不愿意再同我讲话……”
“如今我终于可以洗尽一身罪孽下去见云娘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原谅我?”他哼哧笑了,犹如调皮的孩子般,“那云白术没那么早死……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跟我抢云娘了……”
说着,他忽然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道,“云娘?是你么?你来接我了?”
众人见他双眼无神,知道此时毒性蔓延到视觉,他已是看不见了……慢慢的,他会听不见,感觉不到,然后死掉……这也许是残忍的,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解脱。
浓厚的爱意会生成强烈的执念,而这种爱执会强烈到将一个人毁去……
其实那杯茶本身没有毒,不过是与云白术之前对关辉所下的毒相克罢了,如果关辉不喝就不会有事,然而在生与死之间,他却选择了死……
佛曰,心中有爱,但不可因此产生执念,因为分离乃是必然。
四喜伏在马车之上,望着在远处化作一个黑点的卧龙山庄,好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馥心篇完结~
、傅家长兄
再度回到旷违数日的归鹤山庄,四喜只觉得这半个月过得如同一年半载之长,为了自己在马车上被颠地七零八落的屁股。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屋中狠狠地睡了个把时辰,直到太阳下山才悠悠转醒。
说到醒,与其说是自然醒,不如说是被人活生生地砸醒的……四喜无奈地看着某只砸中自己脑门的果子咕咚一下滑落床底,转而愤恨地看向窗外。
“傅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窗外,傅云楼好整以暇地立着,一身杏色春衫穿得妥妥帖帖整整齐齐,一头黑发披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面如春晓之花,精神抖擞。
四喜看得更加郁闷,心道,你自己休息好了别来打扰别人啊……于是她朝傅云楼递了一个“困了,你懂得~”诸如此类的眼神后,企图关上窗继续回去梦周公。
孰料,傅云楼却是没懂,他一手撑住窗台,半个身子探进屋内,冲着四喜微微一笑道,“四喜姑娘,我记得好像你昨天晌午回来后就睡下了吧~”
四喜裹着棉被坐在床上,整个人困得稀里糊涂,只得顺着傅云楼的话说,“是啊,可是公子,我还是很困很困……”这些日子,在卧龙山庄担惊受怕,没有一日睡得安稳,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好好补偿一下了!
四喜权衡再三决定扯过被子,无视傅云楼,继续睡觉。
傅云楼那厢见状幽幽一笑,长手一伸将四喜的被子夺走,没有了被子的四喜打了一阵哆嗦,这才裹紧了衣领,满脸不情愿地爬起来看着傅云楼道,
“傅公子,虽然我睡觉之时没来得及脱掉衣裳,那你也不能够直接去掀淑女的被子啊……这样影响多不好啊!”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很是不满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话说回来,你有觉不睡,跑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呀……”
扰人清梦会折寿的好嘛!?
“不要摆出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本就长得寒碜,这样一来是更不好看了~”傅云楼笑眯眯地睨了四喜一眼后道,“睡了那么久肚子难道不饿么?走~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真的?!有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四喜立马从床上蹦跶下来,胡乱拢了拢头发后便跑到傅云楼面前道,“太好了,正觉得有些饿了。快走吧!”
“真是怕了你了~”
望着四喜欢呼
雀跃的模样,傅云楼无奈地抚了抚额,眼中却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春末夏至,糊在窗上的棉纸被轻薄的绿纱所取代,清晨时分,四喜睁开眼,隔着半掩的窗看见外头一片天青色的天,像是被一层绿莹莹的水光笼罩一般,雾气蒙蒙。
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噼噼啪啪地敲打在树枝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来。
四喜伴着雨声醒来,一番梳洗之后,撑着一把竹伞向饭堂走去。
隔着雾蒙蒙的天色远远望见一角青瓦,许多身着白衣的山庄弟子往来而去。他们素白的衣角拖曳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却不见有半点泥渍,连脚上所穿的统一的方口布鞋也是一尘不染,干净得很。
对照着别人的鞋子,四喜很是惆怅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一双泥脚,有些羞于见人不敢踏进食堂的感觉。
学武之人不愧是学武之人,传说中那种足不沾尘,衣不带水的功夫实在是了得!
走进食堂,好几排小桌依次排序放好,上面摆着统一的吃食,一碗粥,一叠酱菜,一盘包子。四喜摸到角落坐下,正拿着包子塞入嘴中,却听见隔壁弟子无意间传来的闲话。
“听说现任武林盟主因丧子之痛备受打击而暴毙在家中呐!”
“什么?!那武林现在岂不是群龙无首?!”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归鹤山庄不也是在武林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么?!只怕这次盟主非我们归鹤山庄人莫属了!”
“唔……你难道忘了门训么?!山庄弟子有生之年都不可做武林盟主的!你这话小心被师父他们听去!”
“话虽是这样,但也不能就这样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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