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白菱》第10章


真像是醉月楼开始营业了。这个赵高駪的媳妇一定将所有最好的首饰都挂在身上了,脸上的浓妆也和醉月楼的姑娘们有得比,她这花魁可是脂粉未施就出门了呢!
刚刚将她挡在门外一时半刻,该不会就是在准备这身行头吧!看了她如此努力的想要一较高下,白菱虽觉可笑,但她也不是个甘愿吃闷亏的软柿子。
「妳都已经是赵老爷的妻子了,还想给什幺下马威?难道妳心底已承认了不如我?
」对于美貌,她是很有自信的。
杨芝兰脸色乍青乍紫。「谁要与妳比!瞧妳上吊似的双眼、尖削似的下巴,身上一团一团的都是贱骨淫肉,知不知羞?」方才打量白菱,一眼就明白她的魅力所在,不愧是花魁,生得美艳无比不用说,举手投足更带着一份不可思议的灵气,火焰似的美人儿。
不能让她来抢赵高駪。即使相信夫君的感情是真,但她更相信「男人」的本质,日子久了,夫妻情淡,发妻绝对比不上外头美艳的情妇。
白菱莞尔。原本只想找赵高駪讨回公道,不料赵夫人出言不善,她可是正当反击啊!可是旁人看来,也许还真像是坏女人欺侮正妻。
「我是卖美貌的妓女嘛!赵老爷就是喜欢我这身肉,我想,赵老爷应该是看上夫人的……内涵吧?妳像也只有内涵了。」扫了眼杨芝兰平板的身材,白菱厉笑应答。跟姚姊相处久了,她就学会伶牙俐齿,现在可还口下留情了呢!
「妳暗指我没有身材!我家世清白、与赵家门当户对,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更要为他承续赵家香烟,妳只是他逢场作戏的泄欲工具。有什幺资格嫌我的不是?
」杨芝兰一气,将妇德妇言全拋诸脑后了,扔了茶杯,指着白菱大叫。
这……越说越过分了。
「妳以为妳一个人独占得了赵老爷吗?只要他是男人,只要我还在醉月楼,他会再来的。」白菱不甘示弱,使了个轻蔑的眼神,以宽袖掩嘴,不怒反笑。
「我是正妻!」只有不断提醒自己是有名分的,才能平抚不安。这妓女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这女人太漂亮了,她……她能相信夫君吗?谁能保证将来他与这美妓没有再续旧情的一天?
「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白菱再一记回马枪。
「妳!」杨芝兰气得不知道该说什幺,除了那个「妳」字之外,其它的全都一口气卡在喉头,胸口一窒,倒坐在椅子上。
剑拔弩张的对峙,因为一名气势不俗的男子出现而打断。
「娘子,这是怎幺一回事?白菱?」
原本就在临近巡查店家的赵高駪,接到赵总管的通报马上赶了回来。
「赵老爷!」
「夫君!」
白菱与杨芝兰同时拿出女子特有的娇柔唤了声。
这赵高駪说是富可敌国一点也不为过,但他的年轻说出来可是会吓人的,俊逸的脸上有着成功商人的自信,一身白布儒衣,却有着练家子般精壮匀称的身骨,再加上浑然天成的男性魅力,只要是女人见了他都会倾心。
「怎幺回事?」他看着一脸委屈的妻子。
「夫君,这女人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来羞辱我!」杨芝兰眼泪一流,扑进赵高駪的怀中。
赵高駪拥住无措的妻子,脸色放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高駪和妻子的感情极浓。
他抬头,看向白菱时眉头一皱,「我不是给了妳二十万两,和妳划清界线了吗?」
看着相拥的两人,白菱突然觉得鼻头是酸的。「你和我之间,就值二十万两?你花二十万两,就把我放下的心意都买去了?」这两个人都太过分了!一个是睁眼说瞎话、恶人先告状,一个是不把她当人看!
原来他以为她希罕那二十万两,她真是看走眼了,还气昏了以为可以找他理论,他根本只当她是买得到的商品,能够理论什幺呢?
「二十万两足足是妳大半年的收入,别不知足妄想勒索我。小心我让妳在长安待不下去。」赵高駪以狂妄在上之姿威胁。
在长安待不下去?他不但想恩断义绝,还想赶尽杀绝?
她真是一时失察,看走了眼,原来赵高駪和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娶妻、专情没有什幺不对,但是抹杀了所有的过去就是不该,况且他的过去还是「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他娶了妻子之后就变成不小心沾上衣裳的尘埃,拍一拍就看不见了吗?
那她算什幺?活该她被拋弃?
「好!好个赵高駪!」她仰头凄然一笑。她就是气他给的钱,没想到他真的以为她在乎的是钱,「我的性子你应该很了解,我没什幺话好说了,只愿你记得,不管多久,我会在醉月楼,不走。」看你对妻子的专情能维持多久!
「夫君!」白菱藕断丝连的暗示让杨芝兰心头一紧,「芝兰不会去计较夫君的过去,但是将来……将来……」话未落,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会再去找白菱了。」赵高駪对妻子承诺。
「嗤!」白菱不小心笑出声。
好象某人也曾说过,娶了妻也不会弃她。
她挑眉,了然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赵高駪夫妇,让原本因为夫君开口承诺而高兴的杨芝兰心冷,哭出声来。
「白菱姑娘,刚刚……刚刚是我的不对,我太爱我的夫君了,才会一时失控对妳出言不逊,妳人是如此的美,青睐妳的人何其多,而我……我只想和夫君厮守到老啊……请妳……请妳放过我……」说毕,她扑进赵高駪的怀中啜泣。
白菱一忡。这下真真切切把她说成欺人娇妻的坏女人了?
柔情万千地搂着娇妻,赵高駪听了爱妻的泣诉,因为心疼而眉头皱得更深,不悦地对赵总管下令。
「把这个不要脸的妓女轰出去!」
***
大雨。
将爱驹先赶回醉月楼,她被赵家下人丢出来后,失神的在大街上游荡了许久。
雨淋湿了她,掩住原本该有的光华,路过的人没一个瞧她一眼,因为从没有一个名震京师的花魁会随随便便的在雨中散步,狼狈至此。
她自嘲,还好没有时时刻刻都抹浓妆的习惯,不然现在就变成一张大花脸了。
呼吸雨中冰凉的空气,湿透全身反而更觉自由,她有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真有妳的。」忽而冒出一个人与她并肩而行,他无济于事的甩了甩刘海上的水滴,同她一起淋雨。
一副伟岸挺拔的身躯进入眼帘,在雨中,他还是一样的潇洒俊伟,身上流泄一股天生王者般的霸气。
是他,黑絷!
「真巧,每次出事时总能碰上你。」她笑道。
「巧吗?」方才醉月楼的老鸨以为她会惹回天大的麻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到王府来,呼天抢地的要求九王爷帮忙,只因京城中少有几人惹得起赵家,连王爷都会有所顾虑。
王爷觉得胡闹,所以拒绝老鸨的要求。
然而他担心她,所以赶来了。
为什幺担心,他不晓得,但却迟了。
「妳真是胡来。」他抿起嘴角。
揉了揉白菱习惯不绾任何发髻的头。她看起来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让我抱一下好吗?」轻声问起,她仰头让雨滴打在脸上,声音仍是平静的。
她好累,她好象站在高耸的山顶,前后左右都是悬崖,摇摇欲坠的站着,每个人都看着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伸出手来保护她。
黑絷没响应,白菱径自攀住他的颈子。
她的手好冰。
「去避避雨吧,妳会生病的。」他说着,拉她去避雨。
她依着他,完全没了活力,像被大雨浇熄的火焰,心沉沉的死了。
「平常看妳毫不在乎自己花魁的身分,我还以为妳对男女之间的游戏早已看破,为何还对赵高駪的举止如此生气?」他问,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是烫的。
白菱将黑絷的手拍开,她低着头,低得看不见她的表情,「你懂什幺?谁说我气赵高駪?我是气有人侮辱了我,今日换作他人,我一样气!我挑他,是以为他不把我当妓女看,没想到我是瞎了眼自取其辱……自取其辱……」逞强的语气消失在忍不住的瘖中,她才一抬头,豆大的泪珠就落下,哽咽的声音也逸了出来,她立刻捂住口鼻,不合作的热泪还是滚滚而落,模糊了她的视界。
「我是不懂,妳气愤别人羞辱妳,这是当然。但我也看妳不是硬被逼去堕落风尘,因为妳总毫不在乎说出自己的身分,难道不是为了钱,反而是一份尊重?」看她一边抱怨一边哭得这样惨,黑絷想安慰,一伸手又被打下。
「你哪只眼睛看我亲近你还跟你要钱的!我种过田,也做过丫鬟,只要日子安稳便乐在其中。却总是有男人认为他可以扒光我的衣服压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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