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第65章


云儿一面说,温岫一路浅笑,等云儿说完了,才附和道:“是,云儿不靠着谁也能活着。”,说罢他把云儿抱在怀里,蹭了蹭她的额头,轻轻说道:“我偏偏希望你只靠我活着,但又希望你永远不改本色……”
温岫的宽容,让云儿静默。就这样,两人站在船头,看着江河奔海的壮阔,有只属于两人的一份平静安详。
这是怎样的日子?衣食无忧、性命无虞的日子!是云儿从未体验过的安定日子!温岫小小一个亲昵的举动,已经让云儿觉得很满足很舒服,因此她伸手环抱温岫,静静的体会这种舒服满足,然后把它牢牢记在心中。
许久,云儿叹道:“日日走淮水,今日才看见它另一个样子,真宽大!”
温岫一笑:“喜欢么?”
云儿想了想,说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另一个样子罢了。我又不懂那什么诗词歌赋的,看了这样子也说不出真切的好处来。若真要说好看的景物,我也见过一些,但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温岫笑笑,这也算他与她之间的沟壑了吧!若论聪慧,云儿是个中楚翘,只是她全用在了揣测人心人意上,所以才养了这刁钻非常的脾气。日后她脱了为生计奔波的窘境,或许又是另一番样子:“好看不好看,有用无用,在人的心境。云儿,日后你用心体会,喜欢不喜欢,不急着定论,都看看另一种日子的样子,好么?”
云儿听了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温岫,只是随性说道:“好呗,看看你整日里怎么装的。”
温岫哭笑不得,轻轻摇头:“云儿,你这脾气……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是了,从未问过你,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家人?”
云儿一愣,淡了淡神色,低声说:“不大记得了,大约是北边人吧。逃难的时候,我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是阿妈领着我,一路从北边逃到荒坞。阿妈不懂汉人那些活计,差点饿死。后来因为阿妈是鲜卑人,靠着一些族人的接济,又进了明月楼做些零工,才活下来的。我么,厚厚脸皮,捡些菜头菜尾的,也长了那么大。”
温岫点点头又微微凝眉:“照云儿这说法……十多年前……想必是尹天王兴起的时候。那会整个鲜卑族人,段氏、慕容氏、拓跋氏都因氐族尹天王纵横的铁蹄而遭殃,不仅北方各个胡族,就是北方的汉人,无不流离失所、尸横遍野。”
云儿低了头,轻轻的声音:“你也知道的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没日没夜的躲、没日没夜的跑。只记得饿、冷、血淋淋……”
温岫双手又加了些力道:“云儿怕么?你若怕的时候,你便想想,流离失所的、痛失亲人的,不独你一人。多少汉人、胡人,在战乱之下,死了就成了荒野的白骨,他们的苦他们的委屈,都没人伸张!你活着,是你的出色之处,也是上天的恩赐。”
云儿笑笑,扬起头来:“是呢,所以我才一向说,谁也不能决我的生死,只有老天能。”
温岫听了伸出手,捧着云儿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心中有两句话轻轻回荡:云儿,你明白了,你死了活着,都没白来这一遭。而我,天上人间,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两人比较舒缓的南山生活。
温同学是个彻头彻尾的腹黑男。
、南山隐(2)
南梁纪年龙兴八年五月,淮南战役结束。
经此一役,南梁温氏温乔及其楚子军一战成名。北朝氐族霸主尹天王亲弟镇南王尹融因此折损大将乞伏国庆、乞伏国彰,并损兵五万余。此役后北朝都益侯慕容垂镇守淮水重镇荆阳,这也是尹天王此次南征唯一的斩获。而那位昙花一现的天师道天师、南梁吴地士族孙彦反迹败露而遁入水中,不见踪迹,此后天师道惨无人道的修行方法为世人唾弃。
同年,温乔获封淮广刺史,总督淮水两岸军政;温乔之叔温安爵进一等,余者温氏族子多人均获皇帝赏赐。期间温安亲子、早前的淮广刺史温岫,自战役结束后即上表为其丢失荆阳、彭城请罪。皇帝予以宽慰,但接连三次,温岫都回避举辟。
南山苍壑温长卿,果然言出必行,要携着他的云儿,回到南山中,做一对闲云野鹤。
或许前一段日子过得太过惨痛,一旦平静下来,温岫就只想让日子流淌的再慢一点。上了船之后,他没有再在云儿面前提及段明月、慕容垂,甚至没有让他的家族过多的打扰云儿。在他心里,云儿有他,他有云儿,足够了。此刻温岫最需要担心的,只是云儿一旦平静下来后,夜间仍然噩梦连连。
温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每夜不安寝的抱着云儿,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直到她平静下来,安然入睡。尽管同榻而眠,彼此又亲密无间,温岫却没有再孟浪行事,任凭云儿释放那些压抑着的恐惧,一直到云儿噩梦越来越少。
云儿大约是不大懂那些正常人们的行为规矩的,初初她也并不乐意与温岫睡在一处、抱成一团,总觉得温岫侵入了她的安全范围,叫她难受,因此常闹别扭,但温岫压根没给她机会反对。后来她噩梦缠绕,就是在六月的天气下也经常冷汗淋漓,她扛不住,吓醒了怕极也会毫不淡定的躲进温岫的怀里瑟瑟发抖。
日子久了以后,云儿也渐渐开始习惯温岫的亲昵,夜间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让温岫抱着她,只是她再也没有像在明月楼那般主动。
有时候温岫只言片语的提及那天明月楼的事情,云儿也会红着脸跳起来,甚至张嘴就咬温岫,不许他再说。那时温岫就明白,虽然给她换名字可能触动了她,但实际上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看清楚自己的心。
此时的天气渐渐炎热,而淮水的江风,把一切都吹散了,两人便在这宜人的清风中接受了彼此的存在。
到六月初的时候,小舟过了金陵,温岫却丝毫没有上岸的意思。
云儿远远看见繁华闹市、宫阙巍峨,多少有些兴奋,拉着温岫说:“那是金陵,我知道!我南来北往的见过许多市镇,要数人多热闹,还得算金陵!”
温岫一贯浅笑:“天下都市,有些风俗迥异罢了,大抵不出那些规模形象。”
云儿看见游船没有靠岸的意思,不禁惊奇:“咱们不上岸么?”,说着又想起来,金陵不就是他家么?“温高门就在岸上了,你怎么不回家看一看?”
温岫低头,就看见云儿偶尔显现的天真兴奋,一张脸蛋仿佛不然尘垢,心里不禁苦笑。回家?回家了他母亲还能放他出来?她是否知道自己刻意回避金陵乃是因为她?他的云儿如此刁钻聪慧,为何看不懂这些?还是都不去在意?
“云儿想去金陵游玩么?但这一次不行,往后吧。”
“我么?无所谓的,反正就是进了金陵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你真不回家?”
“家……”,温岫浅笑着沉吟,又执起云儿的手,在茶盏里沾了些水,就在几案上写了个小篆的“家”字:“云儿知道‘家’的意思?汉字以形示意,‘家’即是草庐之下豢养的牲畜猪。”
云儿微微低头看了几案上的字,有些迷惑:“茅屋下养猪就是家?这是哪跟哪?我只问你你不回家么?”
温岫摇头:“云儿,家里养着牲畜,自给自足,不是很温馨简单么?这就是‘家’原本的意思。我的父母……只怕早已经忘记、也不得不忘记,一个家,实则很简单。”
云儿抿了抿嘴,看着温岫没有说话。温岫复又浅笑:“我不回去,因为回去了,要做许多我本不乐意做的事情。”
“你也有不乐意做的事情么?”云儿轻轻笑着,细细的白牙微微露了出来,头却偏到了一边,仿佛有些回避的样子。
“自然。实则父母也有自己的苦衷,即便疼爱我,也总有一些事不能顺着我的心意。诸如出仕、诸如婚配……云儿看得明白,是不是?”
云儿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她明白么?好像挺明白的,他不希望他的家族再聚集更多的光芒,所以他把本该属于他的功劳悉数丢在身后。然而要是他对她说这一切只是因为要带她归隐南山,她却是不大相信的。她或许不懂得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但她很清楚人性之中的卑劣,即便温润如玉的温岫温高门也并不例外。
云儿看了看掌心那新鲜的疤痕,轻轻笑道:“你说你为难娶亲么?我不在乎那些。虽然我不赚钱就没饭吃,但我好歹也有吃饭的手艺在身。我和你在一处,好就在一起,不好,我便走,说不上谁对不起谁。就算那一日你要娶哪个娘们,也不干我什么事。”
温岫听了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究竟自己为她考量的一番心思都被她当成了别有用心。可一听到她说“我和你在一处,好就在一起”,他不免又觉得他觅到了一块宝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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