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之剑》第55章

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他还是它们的主人，是它们心中的王者。
而它们是地下城最后一批幸存者。
如今地下城已经名存实亡，这座城市在短短数天内褪去了往日的荣光，化为亡魂与它们曾经的仆人的巨大坟墓。
“谢谢你们。”克里斯特竭力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你们的工作结束了。”
傀儡泥人没没有明白它们主人的意思。好几只正歪着残缺的脑袋，等待着主人的解释。
“对不起……”克里斯特向一只泥人伸出手，泪水湿润了他冰蓝色的眼眸，“你们做得很棒。现在……”他又伸出一只手，触到一只傀儡泥人脆弱的躯体，“是时候放你们回到你们来的地方了。谢谢你们，格罗利雅会永远记住你们。”
浮动在精灵使身上的那层蓝色的光芒忽然移动到傀儡泥人们的身上。它们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彼此，有些泥人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精灵使。
蓝色的光芒温柔的拂过它们破烂不堪的躯体，渐渐分解它们的伤痛。
泥人们像是睡着了，任由那层光芒逐渐分解它们的身体，化作蓝色的光点，消失在黑暗之中。
它们会感激自己解放了它们吗，还是会怨恨自己擅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克里斯特不知道。
他蹲下身子，抓起散落的泥土，银色的长发垂到地面，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冰冷的泥土从指间滑落，最后随着那渐渐远去的蓝色光点，永远消失在空气中。
55。卷一　风暴前奏第四十二章　使者
潺潺流水的声音回荡在这地下河洞穴里。这条流经地下城的河流是这里珍贵的水源。地下城的居民将两岸的岩石打磨成石阶，洞顶悬挂着的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保持着原样。水滴顺着石尖滴入河流，奏出美妙的歌曲。
河岸边，一位裹着灰袍的中年法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略微凌乱的头发还有严重的黑眼圈都暴露出他疲惫。毫无神采的眼睛好像正盯着河面，又好像哪里也没盯。
一阵潮湿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好像让他从睡梦中醒来一样。
深陷的眼窝恢复了神采，他从袍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他轻轻一挥手，那把匕首便在空中飞旋起来，最终扑通一声沉入河里。
若克里斯特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得大叫起来。因为那把匕首正是梦中插入卡迪亚胸口的那把……可惜精灵使没有机会再见到它。
“克里斯特，惟独只有你……惟独不能让你陷入仇恨的连锁反应中……我很抱歉，但是卡迪亚的命令……我别无选择……”
***
这里曾经是历届精灵使和地下城的法师们集会的地方——星空大厅。
克里斯特曾无数次坐在最后几排仰望着父亲卡迪亚。父亲会站在高台上发言，或者倾听别人的发言。他总是会把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冷峻的脸庞上几乎没有出现过类似笑容的表情。他总是会高高在上的俯视年幼的克里斯特，总是会说克里斯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鬼。
现在，这些画面再也不会兑现，它们彻底成为了回忆。
克里斯特苦涩的嘲笑自己的愚蠢。早就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从自己获得精灵之力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才可能突然得到那样强大的力量。
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愿去相信，更不想去面对。说到底自己不过还是在逃避而已。
克里斯特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如今这个厅堂只剩下损毁的石柱，倒塌的长桌和残破的木椅。他站在象征地下城最高权力的的巨大石椅旁。镶嵌在石椅上的宝石已经被偷盗者带走，凹陷的凿痕像是一颗流泪的眼睛。
这里从不是什么地下堡垒。不过是一小戳人为了守护那个通向异世界的通道而建立的地下牢笼罢了。大部分从外面住进地下城的人，都是为了学习格罗利雅家族的魔法而来的。一旦地下城出现什么危机，这些人毫无例外的作鸟兽散。
但父亲确实为了保护这些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克里斯特不明白，那个“泉眼”对于父亲来说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还记得罗德西的话，也看得出罗德西早就有了为守护禁断之森的通道而献出生命的觉悟。
泉水那头是什么？那头的世界到底有多可怕？竟然值得他们这般去防范……
克里斯特不想费力去想了，罗德西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好奇心要和自己的实力相符。要怎样的实力才配知道真相？
精灵使摇摇头，转身离开星空大厅。他只想呆在父亲牺牲的地方，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尼尔森不久前刚带他去过那里。克里斯特万万没有想到，“泉之镜”竟然就在藏书室的一个废弃的书架背后。那面镜子在地下城可是出了名的诅咒之镜，克里斯特小时候就听说那面镜子不会映出人的影像。小孩子很少靠近那里，就连到那个藏书室查阅资料的大人也越来越少。
如今那个废弃的书架已经消失，房间里别的书架全部坍塌，一部分书籍散乱的落在地上，另一部分书籍像是被什么东西整齐的切开，可现场却找不到散落出来的碎片。
镜面一片明亮，上面没有一点灰尘。一道道暗红的痕迹在镜面上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图案。尼尔森说这是封印的血祭，克里斯特知道，这一定是父亲卡迪亚的血。
带着这样的回忆，克里斯特朝着藏书室的方向走去，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海利特。
“你打算一直躲在那个房间吗？”魔法剑士挡住他的去路。
“我去哪里跟你没关系吧？”克里斯特冰冷的回应道，“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帮你取出‘钥匙’了，你可以回家了。”
若是平时，无论克里斯特怎样的冷嘲热讽海利特都不会生气，但是这次……
“别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混蛋！”海利特愤怒的突然抓过克里斯特的衣襟，“听着，我既然会跟你来到这里，就一定会帮你把事情摆平。在你这个死脑经的家伙恢复正常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帮我？那你倒是帮帮看啊？”克里斯特没有推开他，只是凝视着对方的愤怒的眼睛，“从小就在温室的王座上长大的家伙又明白什么？我的事情你又了解多少？”精灵使放慢了语速，坚定又决绝，“海利特，没有人能帮我。没有人。”
“那么告诉我，”海利特松开手，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代替我父亲，守护这里。”
“是吗，”海利特无力的回应道，“这样的话，看来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想起在那艘船上救起克里斯特的场景，从那时起精灵使就是这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他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能让克里斯特再次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的信赖感，但好像地下城事件的打击让克里斯特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甚至变本加厉。
克里斯特不再说话，抱着手臂靠着墙壁站着。
但两人的沉默却很快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
“克里斯特？是你吗？”一个穿着红色短袍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也许是刚才的争吵让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的脚步声。
克里斯特震惊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显然这个女孩是他熟识的人。
女孩大约十五岁，淡金色的头发垂到肩头。她有着和克里斯特相似的美貌，只是那柔和的轮廓勾勒出的却不是善意的表情。
“……雪莉。”克里斯特轻声叫出了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家族的妹妹。
“地下城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灾难，我以为你已经……”在见到克里斯特之前，她一直确信这个堂兄早已不在人世，但很可惜结局并不是这样，“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你……”雪莉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目光落在浮动于克里斯特身上的那层若隐若现的蓝光。“不可能……你已经是……？”
克里斯特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海利特站在一旁，心里不断揣测着事情的发展。看来克里斯特口中说的“想要精灵使这个位置的人”就包括这个叫雪莉的女孩吧。可惜元素精灵之魂并没有选中她。
就在这时，雪莉的身后又出现了五个人。
领头的男人走到雪莉前面停下脚步，用调侃的语气开口道，“哦~看来新的精灵使由此诞生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啊。”他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双小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克里斯特，“我们算是初次见面吧，克里斯特•；格罗利雅阁下？”说着他脱下斗篷对着克里斯特行礼，“在下派恩，来自戢拉魔法公会。”
“真是幸会啊，派恩先生。”克里斯特不冷不热的回答道，“请问你们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海利特注意观察了派恩带来的另外四个家伙。一个身着铠甲的剑士，外加三个法师。比起来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