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之剑》第54章

“等一下休斯，这个人好像是……”后面手持匕首的盗贼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好像是——”
没等他说完，冻结的冰层已经蔓延到两个偷盗者的膝盖。克里斯特甚至没有给他们惊恐的时间，四支风之刃已经朝着目标无情的飞去。
没有惨叫，没有反击。石壁上又添了两片新鲜的图案。两个男人倒下，袋子里的太阳石滑落出来，在血泊中散发出温暖的黄光。
血腥的气息涌向两人，克里斯特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惜。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如此冷酷如冰。
海利特小小的为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悲叹了一下。
就在精灵使的怒火还没有熄灭的时候，通向星空大厅的那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步伐不紧不慢，显得沉着稳健。
这回，克里斯特没有追过去。他站在原地，准备起第一击魔法。
脚步身越来越近，来访者的身影逐渐在仅剩不多的太阳石下清晰起来。
又一个倒霉的家伙要出现了，海利特这样想着。
没想到正在精灵使手心凝聚的能量却突然消散不见，他完全放弃了攻击。
克里斯特瞪大了眼睛，冰封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融化了几分。
“……尼尔森老师？真的是你吗？”
中年法师微笑着点点头，“欢迎回来，克里斯特。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
沉默。
就连一直擅长打破沉默的海利特都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语。
三人坐在尼尔森的房间里。听过尼尔森的描述之后，两个男孩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克里斯特痛苦的闭上眼睛，该问的他都问了。而事实不会因为他的震惊与伤痛而发生几丝偏移。
他的父亲，上一届精灵使卡迪亚已经去世了。
而事情的起因就是地下城一直在守护的“泉之镜”，也就是世界的第二个泉眼。
就在克里斯特被放逐不久后，白雾开始在地下城里蔓延。卡迪亚派人带领居民撤出地下城，自己一个人赶去重新封印通道。但是太迟了，来不及撤出的人全部都白雾吞噬。撤出来的一部分人以卡迪亚领导失职为由，与卡迪亚的直属护卫发生了冲突。双方在地下城靠近出口的地方打了起来。那个地方，也就是克里斯特和海利特所看见的战场。
卡迪亚封住了泉眼，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白雾退散，而这座城市却已经变成了死亡之城。
这是尼尔森的解释。
克里斯特对此深信不疑，他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敬爱的老师。
而海利特对尼尔森的描述持有怀疑。
第一是因为门口那些战斗痕迹。越是靠近那个出入口，痕迹越是密集。他记得刚才来的那一路的情况——当他们经过星空大厅的时候，几乎看不到战斗的痕迹，只是人们慌张撤离所留下的一片狼藉。这说明战斗更可能是从门口开始，朝里面进攻的。而那个时候，白雾在城内，为什么还有人拼死要进入城内？海利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第二是因为尼尔森本身。海利特注视着这位中年法师，他的年纪应该比罗德西要大，下垂的眼眶外是严重的黑眼圈，就好像几年都没有合过眼一样。既然地下城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灾难与内乱，为什么他却如此安然无恙的度过了此劫。若不是在城内，他就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可是身在城内，他又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海利特想不出来。
海利特现在只想知道，是否还有人能够取出他体内的“钥匙”，这座空城是否还能保护这把钥匙？
看来是不行了吧，魔法剑士悲哀的想。连小毛贼都已经进来偷东西了，这座古老的地下堡垒还能守护什么？
“老师，剩下活着的人都去了哪里？”终于，克里斯特开口问了一句话。
“去了戢拉，”尼尔森坐在硬邦邦的床铺上，“他们对这里已经失去了信任。而戢拉魔法公会里，有一些地下城居民的亲戚。他们走后，这座空城里只剩我一个人。”
戢拉城在亚赛特大陆的西南方向，紧靠着厄休拉鲁山脉。这是座由元素法师主导的魔法之都。戢拉魔法公会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克里斯特痛苦的抱着头，“为什么父亲要把我遣走？为什么要放逐我？如果我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最后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留下来你也会死。”尼尔森看着克里斯特，不容置疑的说，“你一定会死。”
“可是老师你告诉我，现在这样，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就算我拥有和父亲一样的力量，也无法将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根本……”
“你依旧相信他对不对？”尼尔森打断克里斯特的话，“你依旧相信你父亲对不对？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让你活下去也一定有他的理由。骄傲的活下去，孩子。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为什么地下城就一定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克里斯特不明白，自己临走时父亲警告自己不要再回来，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见到这样的惨剧吗？这样的举动，到底意义何在？
“谁也没有错，只是这座城市的生命走到尽头了。”尼尔森缓缓的说，“就像一个年迈的老者，再也肩负不了它所应尽的责任了。”尼尔森起身，温柔的抚慰年轻的精灵使一直深埋着的头，“你能回来看看这里，我已经满足了。”说着，他又转向海利特，“至于在你体内的泉之印记，”法师遗憾的摇摇头，“懂的如何取出印记的人只有卡迪亚，很抱歉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要紧。”海利特回答道。他掩饰着自己的失望，看来这把钥匙是跟定他了。
“你打算怎么办，克里斯特？”尼尔森建议道，“这里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了，去外面的世界吧。留在亚赛特或者跟着海利特回去都可以。”
“我哪里也不要去，”克里斯特突然抬起头，“如果去哪里是我的自由，那么留下来也是我的自由吧？”
“可是这里已经……”尼尔森有些惊讶于克里斯特的决定。他知道，克里斯特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而现在却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算是一具尸体都没有的死亡之城，也需要安慰亡灵的坟墓。”克里斯特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如果这座地下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让我这个格罗利雅最后一位精灵使陪它走到尽头吧。”
海利特惊讶的望着精灵使的背影，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怀疑克里斯特是不是心灰意冷，想要和这座命数已尽的城市同归于尽。
不行，我一定有办法劝他的……就算他不肯跟我回青石城堡，也不能让他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等死。
尼尔森只是摇摇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就在克里斯特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在这狭小的通道里。
克里斯特僵直了身子站在那里，海利特警觉的召唤出光束剑做出了进攻的姿势，只有尼尔森叹了一口气，露出悲伤的表情。
门外聚集着十几只傀儡泥人，它们整齐的排着队伍，安静的站在门外。海利特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所以才会警惕的召唤出光束剑准备迎击。他不知道，这种由泥土组合起来的低智慧生物是格罗利雅家忠实的仆从。
傀儡泥人们抬起它们那笨重的脑袋，镶嵌着蓝水玉的眼睛表现出的却是呆滞的眼神。现在那些眼睛却齐刷刷的投向克里斯特。
克里斯特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用温柔的目光一一回应这些仆人，却又发现大部分傀儡泥人已经严重受伤。有些泥人的眼珠已经碎裂，甚至还有些连头部都只剩下一半。只要身体没有散作尘土，它们就能活下去。
它们会活下去，等待主人给他们下达下一个命令。
“它们是感应到你的气息，才会聚集到这里的。”尼尔森在后面淡淡的说。
没错，这些都是卡迪亚的傀儡泥人。它们都是由卡迪亚赋予了生命与能量，才会持续活动至今。现在，它们全心全意的将克里斯特当做了它们新的主人。
站在克里斯特跟前的泥人带头朝着精灵使跪了下来，跟在它身后的傀儡泥人也顺从的跪下。
但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此刻的它们来说却是万分艰难。
两只腿部受伤的泥人撞倒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另外一只被压在下面，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由泥土铸成的手臂已经裂成两截，再也使不出力气。
它们身上装饰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哪里，它们残缺的四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被粉碎。
克里斯特看着它们，所有的悔恨与悲伤让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倒下，倒在这冰冷古老的地板上。
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他还是它们的主人，是它们心中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