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风骚前传》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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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与墨家
阳周农庄，里正家。
“少主，第三批骑……到了。”季布进来的时候，见不是蒙毅一人，赶忙打住，暗道幸亏反应快，差点把匈奴的事脱口说了出来。只见蒙毅正和里正家的媳妇聊着天，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小嘴抹了蜜一般甜，哄得那抱了娃娃的少妇眉飞色舞，恨不得把家里好吃好喝地都掏出来，招待这可爱的孩子。
蒙毅见季布来了，这才站起身有些不耐烦道：“冒顿大哥呢？他的骑兵他比较熟悉，由他张罗就好……”季布附耳却是啰嗦道：“他已去了村口。少主，阿布觉得，他毕竟是个北狄，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会不会？”
蒙毅不悦道：“什么北狄不北狄？我信的是冒顿大哥这个人，他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是不是北狄有什么关系？”谁知那少妇却有些见识，听到蒙毅的话，吓得面如土色，捂了嘴惊慌失措道：“少侠说前日后来来的冒顿小哥是北狄，难不成他是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匈奴人？难怪了我看那小哥长得有些不一般，他那棕皮肤高鼻梁，可不就是匈奴人？少侠，你怎能将匈奴人招进村里，这是犯了国法的大罪啊！”
蒙毅忙解释道：“姐姐你可听错了，冒顿大哥和我打小就是好兄弟，他可是咱们正正经经的大秦人，我刚刚说的是北地，他是北地那儿的生意人，他生长在边境，又经常与外族生意往来，可能和那些匈奴人月氏人相处得久了，连长得都有几分像了，您要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呢！”说着挠了挠后脑勺装萌地笑了笑。
那少妇这才抚了胸口叹道：“吓死我，少侠莫要见怪，我们阳周几个村子生在三国边境，没人管，村里人几代以前都是东周人，从洛邑那儿搬来的，刚来的时候常常遭匈奴祸害，一族的人差点都死干净了，所以哪怕现在提起匈奴，大伙儿都怕得厉害，”那少妇又咧嘴一笑，逗着手里的婴儿，把指头放进他嘴里让他吮着：“说到这个，多亏了咱们大秦的九原少帅，若不是他把匈奴一路赶回阴山老家去，这才保了我们的太平，我哪有那么好命嫁了里正的儿子？想来我的命可真好，三十好几了又生了个胖小子，瞧这孩子乖得，可比他哥哥小时候省心多了！”说着又把孩子抱起来，“少侠看看我这娃娃的机灵样儿，只盼了他长大了和少侠一般聪明贴心！”
蒙毅闻言双肩一颤，半天低了头不说话，案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暗暗忖道：“罢了，大哥不是常常骂我自以为是吗？我一个墨家的少主又不是救世主，如今都火烧眉毛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要说匈奴之中也有好人坏人，何况是冒顿大哥这么直爽的人，有什么信不得？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胡思乱想了，为今之计先解了神农山之围是首要。”说着站起身，跟了季布往村口去。
蒙毅来的时候，冒顿正在鞭打手下阿古拉，他虽不会中原武功，但与他的父亲头曼一样，是个天生的大力士，臂力惊人，七八成的力气挥鞭砸下去，打得阿古拉抱了头蹲在地上用匈奴语嗷嗷直叫，却动也不敢动，好不凄惨。
蒙毅伸手去拦长鞭，然而冒顿正打得两眼发红，他用鞭刚猛，既是挥出去又哪里收得住，不留神间蒙毅的小臂却被鞭梢带出一溜儿鲜血，惊得冒顿慌忙住手，“冒顿大哥，”蒙毅浑不在意，却指着阿古拉埋怨冒顿：“阿古拉平时那么崇拜你，你舍得要这么往死里打他？”
冒顿笑笑，踢了阿古拉一脚，喝道：“滚！”转头挥了长鞭指着新到的骑兵队，向蒙毅道：“不过是个满脑子歪歪肠子的嘴甜小子罢了！何况这和军法根本是两码子事，他犯了军法难道不该打吗，若是有军法不依，这些狼崽子们不早晚反了我的？你没带过兵，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倒也不奇怪。”说着又道：“既然我们的人都到齐了，明日就自罗川古道东进吧！你们墨家的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蒙毅摇了摇头，复又迟疑道，“只是调令关上的九原军随时可能下来巡逻，若是发现我们的身份，那就难办的很了。若他们用烽火台向咸阳方向传信，只怕秦军……”
冒顿不屑笑道：“知道便知道了，调令关上有多少秦兵，再多也是守关传信的步兵，也是咱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匈奴骑兵勇士的对手？他只管来，来多少咱们杀多少便是了……至于咸阳那边，更是无需担心……”说着冒顿揽了蒙毅肩爽朗笑道，“说到这个，老弟你这转移的地方可是挑的极好，你可知这阳周烽火台传信至咸阳虽是极快，但目前大部分秦军在楚国战场不说，就是他们的蓝田大营往这儿发兵，之间也是山峦沟壑重重，没有直接到达的驰道，因此等秦军到了，少说也要半个月。”
“到时候，我们早已沿着罗川古道往东边去了。哈哈即便是北边蒙恬的九原军亲至，又能奈我何！中原人都说你们墨家尽是聪明人，果然没得说错，你这小子，这回可让大哥我长见识了！”
谁知蒙毅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笑着道：“是冒顿大哥让小弟长了见识才是，以前只当冒顿大哥刀马功夫好，没想到连兵家之道也如此精通！”冒顿抱臂得意道：“什么兵家之道，虽说我们匈奴人没你们中原人花花肠子多，写得出那些个兵书阵法，但我们打战的经验本事那都是一点点从弯刀长弓下吊着脑袋攒出来的，没些斤两怎么成？”
只听阿古拉却是插嘴：“大王子，那……那些个女人小孩……怎么办？”说着脑壳上又挨了冒顿一鞭子，只听冒顿厉声喝道：“闭嘴！你还有脸说！”说着掷鞭扬长而去。
“什么女人小孩？”蒙毅问阿古拉，阿古拉犹豫片刻，竟是告诉蒙毅道：“大王子自小在月氏国长大。这是回王庭的第一战，所以照我们匈奴的规矩，王子成年首战，要至少斩杀中原人一千颗头颅，才能回去的……”
“可我们阏氏说了，大王子今年都二十五了，所以怎么着也要翻倍，斩杀两千颗人头才算够数，不然根本不配做单于大王的儿子。我们单于竟然听了阏氏的，阿古拉担心王子不成，所以让最后一批骑兵南下时剿了个村落的人来充数，可王子的军法是不杀女人和小孩的，所以就把那村里的女人和小孩拿了带下来了。”说着看蒙毅脸色十分难看，又后悔摆手道：“少主大人，阿古拉错了，阿古拉不该告诉您这些的，这要是王子知道，一定要杀了阿古拉，您可别和王子说啊！”
“我刚刚真不该拦了冒顿大哥，让他打死你才好，”只听蒙毅哼声道，“罢了，看在冒顿大哥的面上，我就当没听见，但你要告诉我那些女人和小孩关到哪儿去了。”
阿古拉哭丧了脸扯了蒙毅的袍子求道：“少主大人……”蒙毅甩开他，淡淡道：“不说就罢了，我这去寻冒顿大哥，把你跟我说的话告诉他，看他的军法饶不饶得了你？”
“别……别……我说……”阿古拉急着道，“就关在调令关主峰山腰处的窑洞里……”见蒙毅眼色冷厉，又懦懦道：“我们有人每天都会送了吃的去……”
“乖！”蒙毅笑着按了按他的脑袋，施了履虚术悠悠地离开，留下阿古拉失魂落魄地坐了原地。
调令关主峰山腰处的窑洞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微微的喘息声和墨家众人沙沙的脚步声。倏然间，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打破漆黑窑洞的寂静……
“少主，在这里。”季布举了火把终于找到了一个抱着幼婴的少妇，只听她嘤嘤哭道：“匈奴狗，别……别伤我孩儿……”火把熠耀，看不清蒙毅的眼色，只听他温和地道：“姐姐别怕，我们是中原人，是来救你们的。”转头朝阿布和其他墨家弟子命令道：“再找，把她们都找出来。”
不一会儿，深不可测的窑洞中整整找出了近八十来个妇孺，墨家弟子的火把集中在一处，照着女人们褴褛不整的衣衫，许是还受了些匈奴的欺侮，那些孩子最大不过十岁，最小的还是母亲怀中的婴儿，刹那间哭声合在一处，哭得那些墨家弟子都眼泛泪光。只听连敦厚的季布也破口骂道：“该死的匈奴人骗人，还说送过吃的，看这样子分明饿了三天不止。少主我们这就放了她们出去吧！”
火光照着蒙毅铁青的脸色，只见他转身拂袖悠悠叹道：“季布哥哥，恐怕还不行。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毕竟是和匈奴结盟抗秦的，人是他们匈奴捉来的，我得先和冒顿大哥说一句才行，毕竟现在神农山势危，我们还求着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