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第5章


车帘一掀,张敖将哭泣的鲁元抱在怀中细细抚慰,“公主放心,有母后和太子在,必有转机!”
鲁元性子一向柔顺,抽抽泣泣地叫了声大哥,又将我拉过来依偎在张敖的怀里。
“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要分开!”
永远有多远呢?凡人的一辈子可能很长,在天庭却也只是朝生暮死,人如蚍蜉,静安天命。
马车一路奔驰,半旬的光景就已抵达邯郸。鲁元却因精神放松,身体疲乏之至,又兼着腹中有子,下身有些见红,卧在榻上修养了数月方才见好,肚子像吹气一样的大了起来。长安那边许久没有消息传来,大家也都渐渐心安了。
转眼年关将至,又因着新生命即将诞生,王宫里上下喜气洋洋,我窝在榻上,豆豆在一旁读着从长安寄来的书信,豆豆是这次从长安回邯郸,我在路上捡来的,又能识文断字,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一问三不知,张敖就将她放在我身边做了个侍女。
由于通了地龙,不管室外如何天寒地冻,室内倒是温暖似春。信件大部分都是刘恒口述,如意执笔。经常读着读着,便跳出来一句刘如意的评语,诸如刘恒说话太啰嗦,他手写得抽筋,或者他堂堂长乐宫小霸王,居然沦落到替人写信。
我和豆豆常常听得直乐,笑过后便让她好生收着,并不回信。好不容易回了赵国,以前长安那些人那些事权当梦一场罢了。
正嘱咐着,却听见庭院里一阵吵闹,夹杂着哭泣声,奔走声,哀嚎声。我跑出去一看,却见一群皂衣官吏用铁链圈着一列人正往大门拖去,为首的正是张敖。
作者有话要说:详细说一下成员亲属关系,刘姓皇子按年纪排名如下:刘肥(时年23岁)、刘盈(13岁)、刘如意(10岁)、刘恒(6岁)。吕雉共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樊伉就是这个妹妹唯一的儿子。吕氏兄弟则是吕雉两个哥哥的孩子。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张嫣的舅舅。。。
、总角宴05
“父亲!”我大叫一声,迈开腿向他跑去,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臃肿的棉衣困住我的脚步,心里却似火烧一般。
“大哥!”大腹便便的鲁元在婢女的搀扶下也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张敖刑具加身,一手牵住一个,柔声宽慰道:“无事的,待我去长安向父皇解释清楚便可回家了!”
一旁为头的官吏冷哼一声:“还想着回来?皇上有旨,赵王有谋逆之嫌,全府人员都要押至长安!”
“放肆!长公主金枝玉叶,你敢施加刑具?”
“公主身份尊贵,皇上特命我等护送公主及翁主返回长安!”
我心中一凉,完了,这次去长安,恐怕以后永远都不得脱身了。当下也无对策,只得安慰神色凄楚的鲁元:“阿母,咱们去长安向皇上阿公和皇后阿婆求求情,说不定就能把父亲放出来了!”
鲁元点点头,又向随行官吏说尽了好话,方才除了张敖的刑具,再想要打点一番,却怎么也说不通了,张敖还是被押入了囚车里。好在囚车紧密结实又不透风,一路上能少受点苦。
囚车启程时,鲁元拉住车辕不肯撒手,只一味抽泣,众人好说歹说劝慰了一番,方才携我登上了另一辆马车,留下张敖的母亲朱氏及其他姬妾善后。
一路上因顾虑到鲁元即将临盆,又兼着风雨交加的天气,马车走走停停,直到过了正月才走到长安,才到城门鲁元便动了胎气,被紧急送到府邸就在城门旁的留侯张良家分娩。
张家早就清理了一间屋子出来,随车跟着的稳婆和一应婢女将鲁元抬入房间,便关紧了门,再不放外人进去。
我一个人呆呆的杵在屋子外,听着屋内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寒意慢慢从手脚处爬上心间,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我抱住自己的肩膀,努力想控制自己,却怎么都不行,恍惚间一个温暖的身体拥住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嫣莫怕!”
眼中迅速积聚起泪水,我回身反抱住他,哽咽道:“舅舅!”
“舅舅在这陪你一起等!”刘盈将我抱到一处背风地,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阿嫣受苦了”
我摇摇头,急忙说道:“我父亲他……”
“父皇疑虑未消,赵王现在还不能放出来,你且放心,廷尉诏狱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姐夫不会受委屈的!”
“他没有造反!”
刘盈苦笑数声:“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赵王有没有谋反本就不是关键,刘敬已经从匈奴结亲回来,只等阿姐产下孩子,便要送往匈奴!”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心里止不住的骂娘,刘邦居然给我玩声东击西!对亲生孩子都能下毒手,真是死后不下地狱都不行了!
“我和母后定会极力回旋的,我只这一个姐姐,怎么能让她孤身入险境。”刘盈轻轻拍着我的背,追忆道:“我在阿嫣这个年纪时,那时候父皇刚在彭城打了败仗,正四处逃命,我和阿姐当时躲在车上,心里害怕极了,可是父皇嫌我们是累赘,一脚把我们踹了下去,阿姐当时抱着我狂奔数步,将我又放回车上,父皇又是一脚,反复几次,我和阿姐渐渐追不上车了,后来若不是夏侯将军将我二人救起,只怕我们姐弟二人早已葬身于彭城郊外!所以就算舍了这太子之位不要,我也要护住阿姐!”
顿了顿,刘盈又说道:“还有你阿嫣,舅舅也会一生都护着你!”
我靠着他单薄的身体,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庭院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打着转飘落下来,如血的残阳照在我们身上,他白色的外袍染上了一层金光。
我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到这不过几年,虽然生活安逸,却还是觉得身如浮萍,命不由己,于尘世不过一过客。除夕的时候,我在驿站望着夜空,突然很怀念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刘盈忍不住发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你才多大?想太多,可是长不高的呀!”
“天塌下来,不是有你这个个子高的顶吗?”我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重,刘盈再说些什么有些听不大清了,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忽然惊醒时,才发现自己被安置到了榻上,刘盈已不见了踪影,抬眼看看天色,已是夜半时分,连忙爬下来朝外跑去,未几,一阵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刺破这宁静的冬夜,我心中大喜,连忙跑进鲁元那屋子,却见她早已累极睡去,身畔正包裹着一个红嘟嘟皱巴巴的婴儿,我凑过去看了看,嫌弃道:“真丑!”
“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慢慢长开就好看了!”一旁留侯夫人笑道。
我冲着留侯夫人嘿嘿一笑,收回正准备碰碰他小脸的手,不料却被留侯夫人握在手中,带到一旁的耳房里,那里早就备好了浴桶,热气腾腾的水让整个人心都酥软起来。
我欢呼一声,跑到浴桶旁,正准备扯干净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见留侯夫人还杵在房里,眼带笑意地望着我。
“翁主要是不嫌弃我手粗的话,可否让鄙妇来服侍翁主进浴?”
我大窘:“这…于礼不合吧?”
开玩笑,堂堂留侯夫人帮我洗澡,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轻轻一笑,走过来帮我把身上的衣服除尽,抱着光溜溜的我放到浴桶中,我紧张得四肢蜷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个正准备下锅的小虾米。
“我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成家了,小的那个还在读书,这么些年,留侯和我一直都想有个女儿,今天看见翁主,不知怎的,心里觉得亲近极了,所以有些情不自禁,翁主不要见怪!”
人家都这样说了,我哪敢有什么意见,便任留侯夫人舀水、打散澡豆、涂抹在我身上。
蒸汽熏得我晕晕乎乎,留侯夫人的手又软又有力道,擦洗得我格外舒服,正满足得熨叹一声,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母亲!你在里面做什…”
我手扒着桶边,瞪大眼睛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一旁留侯夫人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披在我身上,又急又气地吼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那少年脸上红得都快滴血了,唯唯诺诺地窜了出门,不一会又背对着我们一步步移到门口,将大开的房门关好。
留侯夫人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二公子生得真好看!”我突然感叹了一声。
她扑哧一笑,边摇头边叹气:“可惜性子顽劣,也不知是随了谁。”
也是,据说留侯大人持重深沉,张家老大也是端方之人,怎的这个二公子看上去咋咋呼呼,怎么就成了刘恒口中长安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闹了这一场,我便很快洗净擦干了身,又穿好衣服,方才随留侯夫人走出耳房。
张辟强早就逃得没了人影,我婉拒了留侯夫人共卧一室的建议,摸到鲁元床边,贴着她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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