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王国:巴西足球史》第11章


当这些艺术家们采用由欧洲现代主义演变而来的手法来创作新作品时,他们潜意识里会试着将其应用到巴西文化背景中,以达到各自的目的。两大主题脱颖而出:其一,从今以后巴西艺术的正常主题都必须包含都市语言与生活,以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二,奥斯瓦尔德·德·安德拉德提出的巴西食人文化观。巴西食人文化观更多是一种修辞手法,而非条理清晰的人类学理论。奥斯瓦尔德·德·安德拉德认为巴西文化是吸收与消化的产物,是咀嚼欧洲、非洲以及当地土著文化的血肉而后自我改造而成的结果。如果说一开始时足球并不能显而易见地成为巴西现代主义文化的缩影——1922年时足球在他们眼中还是外来物——那么足球可以成为他们笔下的绝佳题材。创作真正的巴西艺术需要艺术家们走出画室,来到大街上,审视市民阶层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事件。这必然会涉及城市中的地方特色词汇,以及转述别人的话时的一些古怪的腔调和字眼。这两条规定在马里奥·德·安德拉德和奥斯瓦尔德·德·安德拉德的诗歌作品中均有所体现——二者的诗歌并无关联——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足球是都市景观中随处可见的特征。在长诗《幻觉之城》中,马里奥·德·安德拉德将城市中足球比赛日的一些微小片段、场上场下一闪而过的动作以及关于球赛的断断续续的交谈拼接到一起,而此前诗人自己都未曾想过这么做是否有意义:
今天谁在踢球?园林美洲队的保利斯塔,
那是一片玫瑰与足球的花园!
弗雷登里希进球啦!角球!
那个裁判!
你问我喜欢比安科吗?我爱死他了。
巴托怎么样……
那位不可思议的与我同名者!
徒劳与开化……(2)
在小说《若奥·米拉马尔激动人心的回忆录》中,奥斯瓦尔德·德·安德拉德将足球描绘成都市梦境中的一景,在那儿进球如电车般飞驰而过,空气中弥漫着足球颂歌,足球比赛呈现出了歌舞厅的风采。
进球如电车呼啸而过,
加油啊!
锦标赛的梦游者
和尘埃。
伴随着午后的欢愉
网球少女摊开裙摆
在保利斯塔跳起了
斗牛舞(3)
马里奥和奥斯瓦尔德·德·安德拉德都曾对足球运动有过疑虑,事实上,他们都认识到了足球的发展恰好契合了他们对食人文化的定义,在这种文化中,巴西能够吸收、消化和重塑欧洲与非洲文化。马里奥像参加狂欢节和舞会般庆祝足球比赛的进行,奥斯瓦尔德在其随后的著作中将足球描述为现代主义的宗教形式。梅诺蒂·德尔·皮齐亚甚至还为巴西第一部虚构的足球电影《足球冠军》(Campe?o de Futebol)写剧本,影片于1931年上映,由阿图尔·弗雷登里希和那个时代的其他球员主演。毫无疑问,这部电影并非现代主义诗歌,而是一部简单的流行喜剧,反映出作者正稳步迈向巴西政治文化生活的超民粹主义右翼。或许涉及足球最著名的作品要属安东尼奥·阿尔坎塔拉·马查度的短篇小说/散文诗《科林蒂安(2)对阵帕莱斯特拉(1)》,虽然他并未参加现代艺术周,但也属于同一个圈子中的人物。德·安德拉德的小说只有简短的描述,而马查度则记录了整场足球比赛,捕捉下了在帕尔克·安塔克蒂卡球场帕莱斯特拉主场比赛中的一举一动,以及围绕比赛的复杂社会和心理过程。
球落在左边很远的地方。
看台上的球迷站起身来。
她屏住呼吸。叹了口气:啊!
米奎琳娜把指甲掐进约兰达胖胖的手臂。
方形绿茵场的四周,两万人渴望胜利。
杀红了眼。触电般神经紧张。
身上的衣服有黑的,白的,蓝的,红的。
在帕尔克·安塔克蒂卡球场,足球令人生恨。(4)
短短的十年内,在支持者的想象中,足球的形象从科略·内托所描绘的充满清新空气的狂欢节变成了一种集体精神崩溃。

1919年举行的南美足球锦标赛决赛被认为是整个民族的胜利。然而,尽管黑白混血前锋阿图尔·弗雷登里希参加了决赛并攻入制胜球,巴西足坛和政治界名流们仍然拒绝接受巴西是一个各民族混合国家的观念。1920年,比利时的阿尔伯特国王对巴西进行了国事访问,为了向其表达敬意,巴西安排了许多正式场合的活动,其中最隆重的一项活动是各个体育俱乐部在拉兰热拉斯球场的游行。不像1919年的国家队,这次代表的是整个国家,而不是圣保罗或巴西其他地方。走在游行队伍最前头的绝大多数是由白人球员组成的俱乐部代表——弗卢米嫩塞、弗拉门戈、博塔福戈和美洲队,而来自郊区的小部分偏向于工人阶层的俱乐部,甚至是多民族混合的俱乐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摄影师记录下了当天的情景,足球与赛艇队的队员穿着各自俱乐部传统颜色的队服在比利时国王和众多巴西内阁成员前面站成排,手持划桨:一个清一色由白人男性组成的国家绽放着欧式的生命力。
次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办的1921年美洲杯前夕,巴西总统埃皮塔西奥·佩索阿下令,国家队不会征召黑人球员参加锦标赛,以免整个国家因非洲人和黑白混血儿蒙羞。
正是一种类似于这样的冲动,要向全世界展示巴西种族血统健康的改善,在全世界范围内提升国家形象。这也推动了1922年举办独立一百周年国际博览会的计划。巴西的政治联盟和利益集团对此抱着一个显而易见的期望,博览会被与都市环境转型的宏伟计划紧密地连在一起,巴西在21世纪成为许多大型体育活动的主办方,都是抱着这种期望。1917年,博览会将要举办的消息被首次公布时,《纽约时报》报道了主办方试图“为巴西里约热内卢市的物质与美学转型做出令人满意的计划,从特殊的视角来看待谋求发展的可能性”。(5)
世纪之初里约热内卢已经历了一个重要的变革时期,变革是由激进主义市长佩雷拉·帕索斯发起的。为了摆脱城市传染病的威胁,建造一座符合上流社会野心的首府,里约热内卢得以重建。一条条隧道穿过崇山峻岭,延伸至人迹罕至的科帕卡巴纳海滩更远的地方;沿海的路面铺设了城市的鲜明标志——黑白镶嵌的拼花地砖。在旧城区中心,大片底层人民居住的破房子和建于18世纪的狭窄小巷被拆除,采用欧斯曼风格建造了公共广场和宽阔的林荫大道,两旁则是宏伟的市政大楼。举办1922年博览会的地方位于中心区的西南角,方案如出一辙。离海岸线不远的卡斯特罗山被铲平了,连同被清除的还有那些年代久远的贫民窟自建房,这些仅仅是当时因城市重新规划而被迫搬迁的居民中的一部分,此后搬迁成了承办大型活动的一个显著特征。经过合理的清理,里约热内卢向全世界展现了一座欧式风格现代都市,一座对投资人和旅游者而言都很安全、卫生的目的地,而不是一座充斥着危险和疾病的热带港口城市。
巴西历史上首次有了影像的证据,记录下了这种转变,同时也记录下了拥有足球的城市。早期巴西对电影的接纳意味着,在新世纪的头二十年中许多短片已被制作出来,这其中就包括超过12部的足球比赛录像。1922年,巴西电影向时间更长、结构更好的纪录片迈进了一大步。这个过程中的领军人物是摄影师西尔维诺·桑托斯,他受政府机构的委托,制作关于他位于亚马逊州的家乡玛瑙斯市以及关于百年博览会的片子。他所制作的关于里约的影片名为《梦幻之地》(Terra Encantada)。影片气高志远并且富有新意。不同于往日一两盘的短片,该纪录片在巴西全线上映,播放时长达两个小时。影片拍摄了一辆行驶中的汽车作为都市场景,采用了淡入淡出的手法,摄像头似乎在捕捉这座新兴城市川流不息的动感。虽然只有13分钟的原片留存了下来,但在这段残缺不全的短片中仍然可以看到,足球自然而然地成了城市画卷的组成部分。除了熙熙攘攘的林荫大道、时尚的咖啡馆、狭长的白色沙滩和带着装饰物的建筑,桑托斯的影片中还包含了拉兰热拉斯球场进行的一场足球赛。弗卢米嫩塞的先生们对着一大群拥挤而且似乎也很嘈杂的球迷高举着旗帜,上面写着标语:弗卢米嫩塞足球俱乐部降临里约,这是人类的巨大进步。(6)
博览会的镜头大多数是国内外的展馆,这些展馆几乎都采用了葡萄牙新殖民主义豪宅的旧式风格,还有的风格好似法国美好时代的甜点。当时欧洲和北美的博览会主要尝试性地以现代建筑、工业产品、机械科技和消费者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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