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记》第6章


宫中亦不安宁。朝堂不振,内忧外患,累得茂帝日夜忧心、思虑过重,不久便坐下了郁积之疾。茂帝这一病,朝中、宫中一些势利便开始蠢蠢欲动,因皇储未定,虎视眈眈、心怀鬼胎的大有人在。茂帝几乎每天都要收到朝臣上书,要求皇帝尽快下诏订立太子。
这日茂帝仍如常在昌运殿处理政务,到了人定时分竟连咳不止,锦帕上见了点点血迹。值班的宫女宦官心道不妙,因后位空虚,**实际上掌事的正是徐妃,便立即遣耳目传报。未几,徐妃赶来,却见茂帝脸色雪白如纸,尚自气喘吁吁。徐妃急道:“传太医没有?”便要责骂左右,茂帝摆手安抚道:“不须惊怪。太医天天来瞧,无甚大碍。”徐妃连忙上身搀扶,嗔怪道:“本来无事,全是陛下自己劳累出来的。”茂帝道:“确为国事所累。”
徐妃便吩咐宫女与自己将茂帝扶至榻上,安置妥当。见茂帝精神不济,便摈退下人,减灭灯烛,向茂帝道:“陛下且养养神,歇息片刻再操虑国事。臣妾在此处相陪。”茂帝依言果小睡了片刻。醒转时,却已更深夜重。昌运殿内一片寂寥,只有徐妃在龙榻一旁打盹。
茂帝一起身,徐妃便醒,急忙来扶。茂帝道:“此番连累了你。”徐妃道:“老夫老妻,陛下却别说这些见外话了。”茂帝轻拍她手背,道:“正是此言。二十余载夫妻,朕实欠你良多啊。”一番话叫徐妃红了眼眶。茂帝又行至案前,见满桌奏折,皆是烦恼,不由叹道:“朕做了几十年皇帝,没有一日安心。但这把龙椅,上去难,下来也难。身在帝皇家,有多少事身不由已,贤妃能体谅否?”徐妃道:“不能体谅也过了这么多年了。”茂帝闻言道:“朕知道你怨朕没给你该有的名分。”徐妃却不答话。
半晌,茂帝问:“政儿在北境可有家书回?”徐妃答道:“没有。只有身边起居郎来报,说是军务繁重,每日无闲。”茂帝沉吟片刻,向徐妃道:“朕想传召政儿回京。”徐妃心中游移不定,也不知道茂帝何意。只听他又道:“朕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对订立储君的呼声也一日高过一日。你该知道我心中偏爱,只是从前他年纪尚幼,又非嫡长,恐不能服众反召嫉恨。是以储君之位一直空虚。如今他长大成人,有报效国家的志向,也有建设功名,朕大为欣慰啊!时机已经成熟了。”徐妃闻言垂泪道:“陛下不可妄言生死。儿孙之事就由得他们去吧。”
此日之后,茂帝益发沉疴难愈,连上朝的精神也没有了。不日,传令官便接了圣旨召卫政回京。
显昭十九年十二月初二,茂帝崩。遗诏传皇位于二子卫隆,并诏徐妃随葬。十二月初六日,徐妃自缢于沐阳宫中。十二月十八日,茂帝皇二子卫隆登基,自号良帝,改国号为晟尚。
晟尚元年二月十五,靖王卫政抵京。良帝出宫门十里外亲迎,加封靖王大将军,史称大将军王。
第五章 报恩情花冷缔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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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城泰半都知道冷家有个不成器的小公子,平日顽劣成性、肆意妄为。虽非嫡出,却因冷家子息单薄,七八岁时由冷二夫人正式过继膝下,认作亲儿。取名纪宁,乃存守纪平宁之意。谁料此子最惯阳奉阴违那一套,嘴上抹蜜把冷家上层哄得服服帖帖,背地里却胡搞瞎搞,落得个“纨绔子”的名声。冷家的老爷夫人眼却也不瞎,却碍于他已是冷家最后一根独苗苗,不忍太过严苛。久而久之便少人约束,纵得他更加放诞任气。
晟尚五年,纪宁年已十六。年初时,其祖母、冷相原配夫人莫氏有言道:“纪宁虽尚年幼,但已知人事。与其凭得他在外头结交个狐朋狗友,倒不如寻个好的屋里人,也好让他收收心。”众人连忙称喏,却暗自发愁没有人选。只因府里靠谱点的丫鬟,远远见着小少爷都要躲着走,谁肯给他当通房丫头?莫老夫人又道:“如若府里没有合适的,便花个好价钱外头找去,也是值的。”于是众人便四处留心。到了四月,果然寻得一女,来报莫老夫人:“花氏,名如烟,年十五,永宁府伽蓝县孟花村人,显昭年间饥荒的遗孤,乐府门下调教了几年,倒也清白能干。”便得了莫老夫人首肯,把这花如烟买进府来。
这厢纪宁也听说此事,便和身边小厮咬耳朵:“乐府门下的丫头,难道买来念经给我听?”小厮冬福乐道:“爷,乐府买来的,又不是佛堂来的尼姑,怎么念经呢?”纪宁赏他一个爆栗,道:“便是个意思!”冬福忙吐舌道:“其实就是给爷暖被窝的,管她念经还是唱戏呢!”纪宁点头道:“不错!倘若她存了别的心思,看小爷怎么整治她!”又道:“走,且先去瞧瞧。”
原来按清越府惯例,外面买来的丫头小厮,一概先在管家偏院学几日规矩。待管家嬷嬷们检视过关,才能送到主人跟前。是以花如烟进清越府几日,还尚未得见主人家。这日管事的嬷嬷对她道:“收拾收拾,明儿随我见了老夫人、夫人们,便搬去少爷的流光院吧。”如烟应喏。
午后,主人稍寝。底下人也都各自寻角落打盹去了。这偏院甚为安静,花如烟便捻了一炷香,在院中焚香祭拜。只见她放妥香炉,对着东方磕了三个响头,默祷一番。事毕才要收香,又想起一事。复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道:“还有阿牛哥,须体恤我今日迫不得已。如我花二妹有自由一日,也还是阿牛哥的媳妇。”言罢长拜。
她正全神贯注,忽听院墙上嘿嘿冷笑。抬头去瞧,却是两个少年坐在高墙之上,见她发现,便从容跳将下来。一个长身玉立,容貌俊美,衣饰华丽,只是一脸坏笑叫人反感,另一个却是小厮无疑。只听那少年问道:“谁是阿牛哥?”如烟答:“是我故乡邻居家的哥哥。”
少年见她竟无避讳,心中嘀咕真是无知小儿。一时又细细瞧她容貌,只见面若朝霞、容姿秀丽,衣裙虽然简朴,却看得出肌理细腻骨肉匀,确是清秀耐看的容貌!少年却撇嘴向小厮道:“还道是怎么个妖娆娇媚呢!不过如是!”
原来这少年正是纪宁。他闲来无聊正想找人捉弄,便来寻新来丫头的事儿。这里嘲笑音尚未落,却见如烟没事人般自顾自走了。他一向任性妄为,何曾受过此等冷落,便满嘴诅咒要发作一番。冬福忙道:“爷、爷,咱们还是快走吧!回头吵醒了管家又要罗嗦!”一边往回拉着走。纪宁道:“明儿收拾你不迟!”
第二日一早,管事的嬷嬷领了花如烟见过了夫人们,嘱咐了从今往后要好好伺候少爷,对少爷言行要多加规劝善加引导云云,便领她到了纪宁所居的流光院。如烟一路好奇打量,所见不过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到了流光院更是说不出的精美华贵、暗香沉沉。她只顾自己惊奇,却不知旁人却也皆对她好奇万分。原来流光院内本来都是一些打杂的小丫头,正经说得上话的丫头一个也无,小厮却有大堆,且个个顽劣不堪,与纪宁混在一堆,见天地搞些乌七八糟的混事。现如今来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来做通房,虽然年纪不大,看气势却也沉稳,这就好比一朵鲜花掉进了那粪坑里,众人自然好奇。
这些事如烟倒也非全然不知。只不过她自经历童年变故后,遇事极少惊诧,世事本就无常,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到了流光院安置妥当,却不曾见主人家。只有一小厮来吩咐:“小爷说了,今日开始,你须在他塌下歇息,在这院中,贴身照顾!”如烟认得这小厮,正是昨日跟班,心中有数,便照吩咐收拾了东西。
至晚间仍不见纪宁回来。如烟一向作息正常,到了此时早就哈欠连天,眼皮子直往下落。但初来乍到,摸不清主子脾气,却也不敢就自己睡了。只好靠在软榻旁边打盹。到了子夜,才见一帮子小厮拥着个人进屋。却见纪宁烂醉如泥、人事不知,全凭小厮们拉扯。待将他放到榻上,那冬福笑道:“小爷如今屋里有人了,我们就轻生了。”言罢一帮子小厮又呼啦啦全做了鸟兽散。一时夜深人静,院里再无别人。
如烟无法,只好自己起身去烧了热水,为纪宁洗脸更衣。纪宁初时还能哼哼,才换罢衣衫忽然哇唔一口,吐了一床一身的腌臜之物。如烟郁闷至极,待要丢手不管,又觉室内酸臭难忍。只得重新为纪宁清洗擦身,又换了一套床褥,爇上熏香。及一切妥当,东天已鱼肚渐白。如烟一夜未眠,累得腰酸背痛,观榻上纪宁,却一派安然,呼呼大睡。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纪宁晚归便罢,仍旧次次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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