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园 修订版》第31章


蒲泽瞥他一眼,飞快地接着话:“治了很久,都不见好。走不了远路,只一会儿脚就胀疼。爷爷,你懂得医治吗?”威廉这老人眼光不同寻常的厉害,大约会懂得些门道才对。
威廉听了,朗声一笑,眼里浓浓的全是和蔼。
“别着急,我呢,是懂得一些土方法,但是不敢随便给人医治。但是我认得这方面非常优秀的医生,我可以找他来看看。”扭头让人准备晚餐。
蒲泽离家太久,听着威廉如此慈爱的话语,心里如同注入了一股暖流,不由得眼眶发热,感激涕零,刚要起身致谢,又听威廉道:“不过呢,为了更好地医治,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都看过那些医生,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来告诉爷爷。”
她转脸看麦晟睿,他抿唇微拧眉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爷爷,他是跳火车的时候摔了。”
威廉诧异:“跳火车?!”
求医心切,蒲泽顾不上麦晟睿的皱眉,便将在国内如何无辜受刺,被人追杀,历经万险借助国际刑警逃至加拿大,如今有家难归等等,拣了些相关的淡淡地叙来。麦晟睿拦不住她,抿嘴不语。威廉听得仔细,面色凝重。连老杨也停下手里的摆弄,听得津津有味。
说罢,四下安静无人再言语。好一会儿,威廉一拍椅臂,张口道:“这简直,胡闹。”又唤麦晟睿上前来,脱了鞋袜给他细看。爬了大半天山路,脚踝早就肿胀,威廉指头在那部位用力一按,他疼的直叫唤。
“爷爷,轻一点呀。”
“当时骨头断吗?”
“没断。”
老杨也放下杯子过来看,在那周围揉捏几番:“看来是疑难杂症了。”
老人家的话向来肯实有理,蒲泽一听,心中凉凉:“杨先生,还有得救吗?”
老杨一愣,转而笑脸盈盈:“小丫头,你男朋友的脚坏不了,顶多就是个轻微残疾。”
她果然满脸惊慌。
老杨窃喜,啧啧两声,俯身在她耳边说:“你想法子让老威廉把杯子换给我,我保管他的脚完好如初!”
不远处的男人已经一动不动两个多小时了,穿条蓝色的泳裤,戴着墨镜仰在太阳底下。里约的阳光张扬而且热烈,灼灼地烧在每一寸皮肤上。那人就这样仰着不动,实在是佩服他的耐力。周身四处是嬉闹,不远处沙滩排球正激烈,男人们矫健的身躯在扬沙中腾起落下,麦色的肌肤闪闪发光。四处是三点泳装的女人,无论长成什么模样和身材,通通毫不羞涩地敞露着,尽情地享受这南美的日头。挖海螺堆沙子的咖啡色皮肤小屁孩滚来滚去,一不小心还将沙子扬到她的腿上。
Lilly皱眉,起身挪了下位子。摸摸漂亮的肩膀,通红通红。没来得及抹防晒霜,皮肤长时间下来烈烈地疼。她有些烦躁,招来侍应换杯冰柠檬。侍应光着膀子只着一条某啤酒品牌的宣传短裤,用带着葡萄牙调的英语殷勤地向她推销本地最热销的饮品,顺势俯视着打量她的胸。
她穿着向日葵的长裙,嫩黄的无袖衬衫在腰间打个结,玲珑曲线顿时显现无遗。头顶是刚从路边买来的草帽,半长的发随意披在脑后,明媚可人。只可惜身在海滩浴场,裹得如此严实,实在是不和谐。
好不容易打发走推销啤酒的侍应,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很好,又过了十五分钟。
一只排球飞过来,落下来滚在脚边。她放下手机捡起球抛回去,打球的肌肉男朝她飞来一个吻,正好那适应回来了,端了冰柠檬,换走了她原先的杯子。
再一抬眼,远处的男人不见了。
她忙丢下帽子,飞越过几个玩沙的孩子,穿过沙滩排球场,打球的帅哥吹着口哨:“嗨!小妞!”
海滩上满满的人头,各式的泳装,单不见一个蓝色泳裤的人。
Lilly捡起他遗落在桌面的太阳镜,又迅速抬眼四下寻望,终是不见了人影。
又在海滩寻觅了一个小时,才郁郁而归。
这已经是第四次跟丢了他。
前一次是在印度,她全身裹着黑纱一路跟着他,路边的小摊小贩吆五喝六地嚷,路面驶过的车时不时扬起些尘沙。忽的前边那人拐了一个弯,放开脚步跑了起来,她双眉一拧,顾不得乔装遮脸,急急推开人群奋力朝前追,一路地狂跑,最后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那车上全是人。她使足力气挤上去,皱着脸扒开人去寻他。乘客纷纷向她投射异样的目光,或是厌恶或是奇异。车开了,她被挤压在人堆里转身都艰难,却从车窗瞧见他懒懒地坐在路边的木椅上,摊开一张报纸,还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再前一次,在威尼斯。她好不容易跟踪他拐进了一栋楼,绕着木楼梯爬到第三层,他却突然坐在了河心的小船里,船夫撑着桨缓缓离去……
……
她咬牙切齿地记得他的神情,那种稳操胜券的松弛的自如的笑。在Lilly满世界跑的辉煌成就里,从来没有过如此狼狈,接二连三地被对方戏耍于股掌之间。张依叁来过电话,她都掩过去了。丢了四次,她并没有及时向他汇报。
果然晒伤了皮肤,回到宾馆冲了个澡,肩膀就开始蜕皮。她揉着肩膀对着镜子呵气,脑海里总是那双笑眼,蔼蔼的盯着她。
是不是老了?夜里的她躺在宾馆的床上缠着被褥仰头思考。女人年纪到了吧?跑不动了,连带着判断力都降下来了。她反复回忆自己的每一个反应和行动,没问题啊,反应敏捷行动果断,可怎么会这么丢脸呢。以她慑人的成绩,007也该自叹不如的。想曾经的每一次任务,各处地跑,悠哉悠哉带着拍照留影到此一游的闲心,哪次不是超水准完成任务。可这回显然倒霉透顶,别说拍照了,连饭都没吃得安心。
吃饭。……
Lilly的眼突然亮了起来,灿如正午的南美日光。嗯。既然跟踪不了,那我就守株待兔了哦。
……
那晚威廉盛情款待小友,吩咐家里的厨子做了地道的中国菜,还极是高兴的让阿初去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威廉酒量甚好,三人一杯接一杯地豪饮,老杨与他虽年迈,但学问极高,天南地北通今博古,思想通透而前卫,交谈间蒲泽既是敬仰又是佩服。席间他又问蒲泽些家里的境况,蒲泽看他和蔼亲切,一一应答,又陪着饮了两小杯。那酒果然是珍藏,醇香无比。老杨喝得满脸红光,眼都眯起来,连连嚷着要去挖掘威廉的地窖,喋喋不休胡言乱语,最后仰在沙发上呼噜呼噜地醉过去了。
用过晚餐,挪至客厅,又有佣人端来茶水,小坐片刻二人起身告辞。威廉派司机送他们下山去,又千叮咛万嘱咐的有空一定再来。临走前又命人将那尊唐三彩包装好,亲手送到蒲泽手里。蒲泽惶恐再三推辞不要,威廉倒也不勉强,呵呵呵地笑:“不喜欢就留给我吧,就当做是医疗费,让老杨帮忙联系医生给你男朋友看看脚。”
……
一路上各自靠着两边的车窗,淡淡的光从窗外滑过,蒲泽被那句“男朋友”所翻涌起来的情潮淹没了清醒,只觉得这山间的夜竟如她的心海一样,不明所以就已雾霭迷离。
夜里自然而然失眠。这酒让人夜半清醒,算不算是好酒。掀开被子,光着脚猫一样,轻轻的走过去。旋开房门,一步,一步……蹲下来,楼梯边偷偷看他。
厅的一角闷着晕黄的小灯。他躺在大大的沙发里,一只手盖着眼,一双长腿叠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即使睡着也是一副不羁之态。
她喉咙忽而有些干。虽时常见他这般模样,只是从不曾像眼下这般,明目张胆的,偷看。……脑子有些麻,呼吸有些急促。她长这么大,何曾几时这样,半夜里睡不着,躲在一角窥视那个人。
心口不由得怦然大跳。
他忽然间放下手臂,微黯的面色,灼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躲在楼上的人。蒲泽感知动静,陡然回神转眸去看,瞬间对上那双眼,顿时心颤得狂乱。
她无法控制地尖叫一声,跳起脚就逃回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靠着门背许久,方渐渐定下心绪。突然捂嘴而笑,没来由地欢喜异常。
笑够了,旋开门走出去。
他仍旧躺在那里,眼眸里极柔极暖。他定定地不动,看她轻轻靠在栏杆上用缱绻的目光凝视他,看她裸着的两条长长的腿,弥漫着雪白的光。暗夜里,他褪掉一身冷煞的壳,化去冰冷孤寒,不可抑制地朝她伸出手。
她如同被抽掉了魂一般,扶着把手一级一级,缓缓地走下来。羞笑着走去,触上他的指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他扯过薄被将彼此笼着,从后背拥着她,脸埋入她的发,嗅着独有的香,浅浅的,一口一口的啄在她的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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