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长安》第7章


鲆踩チ耍乱兔惶帷?br /> “他们淘,你可要听话哩。”
“爷爷,他们咋在城墙里头住哩,多有意思。”
老梁头拧头看了看城墙,有人在城墙土里挖出个窑洞,能容一两个人睡觉,里边铺上烂纸板和黄油纸,外边像城门吊桥一样上一块门板。白天门板放下来,到晚上把门吊上去刚好掩住大洞。这是个最简易的容身之地,在小东门附近随处可见,单身汉干脆在洞口挂块烂麻袋当作门帘,里边挖得浅些能容下一个人侧身而睡就可以了。
“穷人多哩。没处住就想个这法儿,还能图啥?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又不花钱,也算在西安有个家啦!听说你玉兰大娘她娘家解放前就住城墙窑里。”
离锦华巷最近的市场就是八仙庵了,新中国成立前供着吕洞宾、铁拐李这八仙,如今庵门关着不再有香火,庵门外的空地却逢五逢十有人挑担肩扛地来卖些旧货、小玩意。说这是个市场,其实就是比别处的人多些罢了。
八仙庵路口人来人往,路有点窄,老梁头担着木活怕碰了人,别人却并不避让他的担子,长安紧紧揪着扁担绳东张西望着。正好是早晨上班的时间,路上人多起来,推架子车的吆喝着:“看路啦,看路啦。小心碰上——!”老梁头抽空抹了把汗大声说:“长安,你可揪紧喽千万别松手,听着没?”长安也大声说:“听着了!”老头走几步又说:“你咋不说话哩?别只顾看热闹,盯着咱的搓板别让人抽走了。”长安又大声应:“听着了!”
有个农民,蹲在路边抽烟,隔了一米远的路边捆着两只母鸡。一个只有几颗牙的老太婆也远远坐着,光秃的脑门上顶了块又脏又烂的手帕,见风落泪的老眼湿红着不住眨巴,脚边只有两捆很老的韭菜。
爷儿俩刚在个显眼的地方卸下担子,一个胖老头就走过来:“老木匠,等你半天了。我上次订的风箱和搓板好了没?”边说边用指头敲敲刚摆出来的两个风箱。老梁木匠忙应:“拿来啦。”
长安被爷爷拉下来坐在扁担上看着木器。老梁头脑门上都是汗,衣裳又皱又烂,衣领折起的地方已经磨断了,只有系扣子的地方还连着衣裳,左边胳肢窝下开了线,黑乎乎的腋毛露了出来——这是老梁头赶市儿专门穿了件体面的。老梁头堆起笑脸给胖老头打开风箱让他看,又拿过搓板让他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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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一章(13)
胖老头拿出几张钱递给老梁头说:“你给我送家去?我身体不好拿不动这么多东西。”老梁头把钱整整齐齐对折了放在贴肉的口袋,又用小别针把钱和衣裳布别在一起才说:“行!俺全凭大早上卖一会儿哩,要不,俺中午给你送家去?”胖老头说:“就让你这个孙子去给我帮个忙吧,他给我搭手抬一下就成了,不远,就在尚德路。”
到了胖老头家,他让长安在院子里等一等,长安吃惊地站在院子里看从没见过的气派,他没见过谁家有这样大的院子和房子。院中间种了不少城墙根没见过的花草,地上铺了光洁的青砖。在厨房的门口吊着一条风干的腊肉,长安更吃惊了,这样大的一块肉!居然不吃却吊在这儿!
胖老头拿着一个白面馍和一个小纸包从大屋出来,笑眯眯地说:“拿着,去你爷那儿吧。”长安有点疑心那是不是真馍——太大又太白了,他不知该不该要,脚却像施了咒一样迈不开,更要命的是他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连他自己都听得清。长安羞得小脸通红,想把自己的脏手脏脚藏起来才好,胖老头又来拉他的手,他才下决心接了。
这一天简直跟过年一样,爷俩从没吃过这样的白馍,更不用说小纸包里让人香得直卷舌头的腊牛肉了。爷儿俩的好运气还不光是这,没到中午他们就把带来的木活全卖完了,老梁头把二十块钱用别针别在衣裳里头,又买了十斤杂和面和二斤盐才说:“走!给你买鞋去!”长安却揪着绑在扁担上的麻绳说:“还是先给你买衣裳吧。”老梁头怔了怔说:“我都老了,摆那谱做吗?下月你上学了,还是不穿鞋人家笑话你哩。”
“爷爷,胖爷爷的房真大,院儿也大,有块肉吊在院里呢!驼背老头为啥不把锅盔馍给你看?”长安终于有机会问他的问题了。老梁头笑着拧孙子的耳朵:“人家的命好呀,人家祖先就有这院这房。你眼红吗?头些年你亲爹家的院儿比他的大呢,你现在可跟着我挨饿。你看我这样能买得起白面馍吗?人家卖东西挑人哩。——你可千万甭跟别人说你亲爹的大院子,要不就完啦!千万记住!”长安听不懂,见老头紧张地叮咛,赶紧点点头。爷儿俩进了供销社,因为口袋里有钱,老梁头问价有底气。
“多钱?——一双小孩儿的鞋就要三块半?”卖鞋的女人面无表情,看着长安的光脚片点点头,爷儿俩傻眼了。长安拉着老梁头就走,老头儿不甘心地嘀咕:“这么贵?……没便宜的?”卖鞋的女人摇着头,老头不理长安拉他,狠狠心说:“那就买双吧,娘的!三块半就三块半!”长安急了,转身就跑。老梁头看看鞋又看看长安,犹豫着赔笑脸说:“是这……我下次来买!”
老梁头和长安回来的时候,郝玉兰正挺着肚子在门板上打袼褙,她用刷子在裱到门板上的破烂布片上又刷了层稀糨糊,把布头裱上去用手拍平,这样一层层裱好干透就有了结实的鞋底料了。有时玉兰找得到烂胶皮轮胎,就剪下来到修鞋的张歪脖那儿钉上当鞋掌,既隔水又防潮。
“大伯,风箱都卖完了?”老梁木匠嗯了一声,看看他俩没精打采的,郝玉兰又问,“这是咋了?”
老头苦笑了一下说:“唉,原想着卖了风箱给长安儿买双鞋,不是该开学了吗,再咋也不能到学校打赤脚吧。谁知道一双就要三块五!”老头有点生气了,“一双小孩的鞋就要三块五毛钱,一个风箱也不过四块钱。三块五,吃人呢!——顶小半袋棒子面呢!”
这价钱也让玉兰生气,这些钱得下河洗上十天纱呢:“真是吃人哩!”老头看了一眼白家门板上花绿绿的破布片,心里一动但马上收回眼光。郝玉兰一拍大腿说:“不要紧!俺给孩子做双又结实又舒服的布鞋。”老头感激地看着她不知说啥好,长安也有点高兴起来了。
“他大娘,这咋好意思呢?你这一大家子人,你这身子也这么笨了,俺还是另想办法吧。”老头想想还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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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一章(14)
“中啦,中啦。客气啥哩,大人能凑合,小孩没爹没妈够可怜了就别凑合啦。不过俺家可没布啦,你家不是有好些穿不成的衣服?你给俺拿来,俺今儿就刷上糨子晾上,赶他上学鞋就中啦。”
郝玉兰一年到头都在做鞋,一家六口人加上郝玉兰的爹娘,八口人十六只脚,这双做中了那双又露脚趾了。郝玉兰做鞋两三双一起开始,灶头放一双,烧火做饭时纳几针;跟老四拉架子车腰上掖只鞋底,坐在路边歇劲时摸出来再纳上两行;晚上吃罢饭,她再就着老二写字的煤油灯把白天纳好的鞋底和鞋帮上在一块。她的针线活实在不咋样,针脚太大,老是歪歪扭扭,两只鞋放在地上不是左拧就是右翘,她却认为,只要不露出脚趾就中啦,她也实在没力量求好了。
白老四说头俩老婆都是飞针走线的好针黹,郝玉兰懊恼起来赌气说:“看不上去逑!人家是你一大匣子大洋娶来的,跟你过的是手不剥葱脚不沾地的日子。我哩?再下工夫做鞋,全家人都穿着新鞋饿死啦!她做得再好,她儿子的鞋还不是我做?”白老四一天全在外边跑,穿鞋当然费,玉兰给他做的鞋曾在半路底面分家,让他出尽洋相,最后用绳把鞋底绑在脚上才能回家,听了她这话又气又恼想揍她一顿才解恨。
郝玉兰说归说,给白老四再做鞋却格外细心起来,她找来老二的铅笔在鞋底上画线,争取针脚都在直线上,又求人画了鞋样,用过去做两双鞋的时间给白老四做了一双。果然得到老四的表扬,她却说:“你当我做不好哩,那是没时间。要是像你那死鬼老婆一样让你养着,我还能给你的鞋帮上绣花哩。”
拾壹
开学第一天梁长安很是快乐,放学回家话就没停,啥样的桌子啥样的同学,上课前要一块儿唱歌放学要一块儿站队唱歌,还有一个老师说他长得好看……他现在有一个“班主任”姓马,下课后还打了盆水给他洗了脖子呢。老梁木匠拿着墨斗指挥长安在木板上画线,笑着听他唱歌一样说话。
长安问老师说我的脖子像黑油轴,啥叫油轴呀?老梁忍不住大笑了。长安洗得白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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