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第37章


“沈姑娘,换一个,换一个。”身旁苏彦一个劲儿地给她漏眼风,让她说点别的。
“言归正传,小侯爷可知我为什么不喜司马相如,反而喜欢卓文君?”她说:“因书中只言佳话,不言当日二人连夜私奔,很快便困窘不堪,后卓父碍于颜面才肯资助生计,不言司马相如高官厚禄日久忘情,欲聘茂陵人女为妾,不言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才算罢了。”
犹记初次读到二人私奔她觉得卓文君可真有胆魄,对司马相如亦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后来因为喜欢就找遍了与他们有关的杂书来看,想瞧瞧他们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她找了很久,看了很久,不经意间背下了《凤求凰》,背下了《白头吟》,背下了二人的书信文赋,时光荏苒再回首,方懂得,所谓佳话,结局真真假假总是经不起推敲的,她执意找寻,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神伤。所以面对复惜阑与戚桓,自己才会进退维谷,心知肚明并非所有人都能成就一段传奇。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我倒觉着是这女子小心眼。”复季珩驳道:“不过,一首诗换来丈夫的回心转意,也算值得,《白头吟》你背来听听。”
“小侯爷你当真不知《白头吟》?”
“我不好研究古人的家里事。”
“那当真不知?”
“……不知。”
“这诗…唔,诗风甚是浮艳啊。”
“……你背是不背?”
看吧,又冷下一张脸,不晓得是谁说过从前都是他不好……沈时笙张张嘴,顿好一会儿,搓搓手尴尬道:“我……忘了。”
复季珩:“……”
咚咚——咚咚——
有人叩门,苏彦打开门见隐尘和隐世两个人各抱着一怀的枇杷,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山头的枇杷树今年结果子结的早了,方丈让我们送给三位尝尝鲜,本想给沈施主和苏施主送,可客堂里没人,我们也不方便进,这不,我们就来叨扰小侯爷了。”
“代我谢过方丈的好意,我一个人吃不完,”复季珩扬头向沈时笙:“你去领二位放到你和苏彦的房里罢。”
“是。”临走前,她不忘朝苏彦使一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
待沈时笙离开后,复季珩轻呷一口茶问苏彦:“沈时笙说的《白头吟》你可有印象?”沈时笙是故意不说,他知道。
“回小侯爷的话,以前在府中整理书卷时翻看过几本,似乎有印象,具体的记不清了,只因有两句四段是沈姑娘喜欢,还誊在过宣纸上,我才囫囵知道。”
“哦?你也喜欢?”他衔一抹笑,食指敲击瓷盏,清脆非常。
苏彦面皮一红,慌忙解释道:“谈不上喜欢,只是那诗缠绵归缠绵,却没有丝毫浮艳,沈姑娘方才怕是在与您说笑。”
“无妨,既然你囫囵记得,那便囫囵与我说说。”再呷一口,茶水滚烫,唇齿留香。
偏偏就来了兴致。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凝神片刻,补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彦如是道。
“呵,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兀自笑笑,暗沉里,连混沌的虚无也开出了莫名的形状。
咽下的液体熨烫一路心肺,有什么舒展开,融在血脉,复季珩挥手,“罢,这么久你也累了,下去休息,我一个人静一静。”
门板开阖,房间里终于阒静,他恒坐于木椅,手边茶盏氤氲着热气,指腹染满温湿的潮气。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沈时笙,你愿得谁的心,又愿与谁不相离?”
————《凤求凰》的译文看这里
凤鸟啊凤鸟回到了家乡行踪无定,游览天下只为寻求心中的凰鸟。未遇凰鸟时啊不知所往,怎能悟解今日登门后心中所感有位美丽而娴雅贞静的女子在她的居室,居处虽近这美丽女子却离我很远,思念之情正残虐着我的心肠。如何能够得此良缘结为夫妇?做那恩爱的交颈鸳鸯?但愿我这凤鸟,能与你这凰鸟,一同双飞天际游翔。凰鸟啊凰鸟愿你与我起居相依形影不离,哺育生子永远做我的配偶使两心和睦谐顺。半夜里与我互相追随又有谁会知晓展开双翼远走高飞,徒然为你感念相思而使我悲伤。
、长风遥寄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沈时笙有意无意地提到关于复季珩洗漱很繁琐的事情,彼时苏彦正在吃小僧侣送来的枇杷,他咬下一口听完她的话,愣怔片刻,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携衣袖擦了擦,才道:“唔,沈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小侯爷虽然不能视物,但也从来不需要我给他洗脸,所以……”
“所以……”沈时笙呛了一口水,扶着桌猛咳一阵,脸憋得发红,“所以,我果真是多此一举。”
“不过不必担心,小侯爷没阻止,或许是默许了,对沈姑娘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苏彦对她的宽慰在某种程度上起了要命的反作用,于是一连几日沈时笙见着复季珩都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尴尬不已。
总躲着他,可躲着躲着,他就真的不见了。
从早起就不见复季珩影踪,苏彦以为他在客堂里难得晚起,心说不要打扰了,等到日上三竿,大雄宝殿内的木鱼亦敲了几番,苏彦和沈时笙二人觉得不对头,擅自推门进了去,这才发现他根本不在室内。
物品摆放整齐,被褥叠得板正,反倒像是凭借自己的意愿离开,那么,不能视物的他能在哪里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时笙在大殿门前等着苏彦,心中七上八下,后悔自己没能看住他。
苏彦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对她道:“我问过方丈大师,他也说未见小侯爷,等下他会派几名小僧陪我在寺内各个禅房,客堂和后山头寻找看看,”见沈时笙神色微恙,遂平声安抚:“没关系的,小侯爷是知分寸的人,或是这些时日听腻了诵经,一个人想要出外散散心也说不定,沈姑娘你且先别急。”
“但复季…我是说小侯爷他……看不见。”一个眼盲的人出了佛寺,四地不熟,山边又陡峭不坦,万一迷了路被困在荒寂无人的哪里……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我出去找他!”
她转头作势要走,不想被苏彦拉住,“你一个姑娘家,在山间寻人怕是不妥……若执意不肯,我替你。”
“不妥也得妥,”沈时笙扯回袖子,一面跑一面解释:“你不必担心,我儿时故地在此,走不丢的。”
声音顺着风向袭来,环转过后匆匆离去,消散。
她对他,还有他对她,什么都说不清,只剩空山缈杳,徒嗟戚戚……
沈时笙沿着江畔的支流浅滩一路朝上游走去,回望一眼,只见小屋在水边飘摇芦苇荡的掩映中星罗棋布地分坐开来,这一村,那一甸,仔细再瞧,还能瞧到几个做买卖闲货的当地人吆喝生意,古木参天蔽日,各色风景纷繁杂异,绕江水岸生出虽美不胜收而她却全没有欣赏的心境。 
她抬起头,思忖莫不是复季珩独自上了山去,上山去了……
若当真如此可便坏了,山间难免潜藏不少的毒虫蛇蚁,尤其到了春天都喜欢咬他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冷不防的袭击,即使眼睛好用都不晓得能否避开,更别提他现在的状况了。
这么想着脚程不禁加快了许多,弯而窄的土道难走,裙摆还勾上树枝草木,沈时笙蹙眉,手用力拽,“呲啦”一声,这条裙子怕是不能要了。明白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这裙子,她吸了几口气,提拎起裙裤继续快步行进,一脚深,一脚浅。
“老人家,”迎面走来一个花甲老人,精神健烁,背着药篓似乎刚刚采药而返,沈时笙急忙拦住他,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您可否见过一位有眼疾的年轻公子呢?”
“这个么……”老人颠了颠背上的药篓,夹须想想才道:“有眼疾的年轻公子老朽不曾见,只不过,山顶有人吹笛,倒是能够耳闻其声,至于是不是姑娘你找的人,老朽就不清楚了。”
“您确定是吹笛?确定是山顶?您确定没听错?”沈时笙反应略有激动,把老人惊了一惊,半晌老人笑呵呵地摘下药篓,从里边取出几株连根拔起的草药送与她。
“呵呵,凡事眼见为实,是不是要找的人,姑娘你上山一看便知,至于这草药,既然姑娘提到那位公子有眼疾,老朽不妨送给你,权当相逢有缘,而且日后再有需要,识得模样了也可自己上山采摘,泡水喝于明目大有益处。”
“麻烦您了。”沈时笙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了谢,握紧掌心的草药才匆忙赶上山去,仓促之间裸'和谐'露的脚踝被什么蛰了一下,她并未当回事儿,只作错觉。
山顶与想象之中不同,是一片平坦的缓坡,草长莺飞的三月天,风拂摇枝,吹落簌簌彩英,浓密的翠茵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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