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第31章

“云图，你忘了吗……”男子有些黯然，背过身轻声问道。
“我没忘。”云图低首打量着木雕，嗫嚅道：“爹，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要杀人？”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云寄感慨出声：“我以为你走出失城，便会想起一切，原来，你还是没想起来。”说着，云寄阴冷一笑，转头道：“既然你没想起来，那么，爹帮你想起来！”
话音刚落，云寄手指重重在云图额头刺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散逸到了四肢百骸，浑身上下仿佛被撕扯开来，云图痛苦地满地打滚，失声痛哭。
“云图，想想，你到底是谁！？”
云图只觉得一阵恍惚脑中剧痛，太阳穴仿佛有千万道利针，一刻不休刺着她，如影随形的疼痛，让她疼得脸全皱在了一起，几乎扭曲，面色惨白如蜡。
迷迷糊糊间，她看着前站着的男子，疼痛已经使她不能再多想什么，她只能忍受着，任这汹涌如潮的疼痛将她湮灭，直至死亡。
“图儿，眼见未必为实……”
“图儿，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只有顺应天意，做问心无愧的事……”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往事一幕幕晃在云图脑中，她觉得要炸开了，可是她却分不清楚那些是对的还是错的。
心中彷徨之际，忽而耳旁响起云寄的声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云图，恨呢？！”
“我是怎么教你的！？”
云图脑中再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她努力想，可是越想头就越痛。此刻的她犹如一只挣扎在悬崖的小兽，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深渊，是一望无际的绝望，她想要活下去，可是她根本活不了！
“爹！”云图绝望喊着，喊着的却不是眼前的男子，她喊的是记忆中的父亲，和蔼可亲唤她图儿的人，会将善良放在心中，会将她轻轻背起，带她回家，让她活下去的父亲，而不是这个一味将她往死路上逼的陌生人。
“还没想起来吗！？”
“云图！你将恨藏得那般深，你要如何报仇！”
随着云寄这一声嘶吼，云图手中的木雕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她脑袋中轰隆一声巨响，她目光呆滞看着木雕额间的那四片黑色花瓣骤然碎开，在她的眼前，往事汹涌如潮……
一望无际的浩瀚星海，夜色如墨，这里闪烁着一片亮晶晶的星辰，散布成一副宏伟的图案，灵气浓厚，仿佛只要吸上一口便能百病全消，身心舒泰。
在这片星海中，远远可见一团火光。它漂浮在空中，很是羸弱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星海的尽头一群人腾云驾雾而来。为首的乃是一名中年男子，紫衣长发，俊美得略显妖异，在他的身后是一众美艳少妇。
“圣巫，您带着我们就为这看团要灭了的火？”少妇美目一挑，细声嗔道。
“就是，这有什么好看的……”
“莫急！”紫衣男子停在火光面前，得意一笑，转过头猛地吹了一口气：“看，没灭！”
“居然没灭！这可真邪门。”少妇瞪着双目甚是惊奇看着男子。顿了顿，沉吟问道：“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火灵子？”
紫衣男子点点头，将手放在背后笔直站着，道：“这火吸收天地灵气，若是我们将它带回去，用它来炼药，那可是无上之宝！仙夷必然会更加昌盛！”
说着男子伸手一勾，那火焰便落到他手中，仔细端详着，紫衣男子忽然顿住，神色大变！紧接着他浑身一颤，惊恐地将火焰摔在地上，眼中露出恐惧。
随着他的目光，一众少妇看到从那堆火焰中蓦然出现了一位稚龄少女。紫衣男子大惊失色，大袖一挥，双手掐诀，带着少妇们转身就逃！然而逃不出十步，忽前红光一闪，紧接着一道流星划过，最后终于定在不远处，闪耀着亮泽光芒……
随着男子以及少妇们的死去，这团火焰似乎更加旺盛了一点，它安静燃烧着，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一日，亦是从星海之外来了一位老者，白发苍苍，眼中闪动着睿智光芒。
他眯眼看着火焰，思忖片刻，朗声道：“在这天地数千年，纵然一身灵气，可未免戾气也多，老夫便带你去那凡尘轮回几次，想来在人世凡尘的洗涤之下，你心中的戾气定能消散！”说着老者大袖一挥，火焰便落在他手上。
忽掌中传来一阵灼痛，老者微微抖了抖，继而笑了出来：“呵呵，小东西，还不愿意跟我走呢，来吧，老夫乃是仙夷至尊长老，定有助你修行。”
话罢，老者捋着胡须笑了一声，珍重将火焰拢在手中，万分小心。他左手捻诀，召来瑞云便向着这片星辰深处飞去，方才走出五丈，老者忽面色一红，胸中肺腑好似被烈火烧了个干净。双腿一软倒地，他有瞬间的明了。
“原来，是你……”
老者猛地圆睁双目，发出震天一吼：“对海，仙夷禁地！后世子孙万世千生不得入内！”声音浑厚有劲，传出了极远。接着老者的身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消一刻便凝聚成一颗星辰。
百年间，对海不曾有人敢妄入。而这火焰日夜燃烧，比之从前更加旺盛了，散发出浓重的嗜血之意。
这片散布着星辰的地方名为对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螺状星辰，簇拥着一团火焰，这团火焰并不大，却很强盛且散发着阴冷，令人望之一眼便觉心神巨震，甚是诡异。
“妍儿，我们还是出去吧……”
“好妹妹，你怎么这般胆小。我们就看看，没什么的！”
从对海外面慢慢走来两位稚龄女孩，她们眼前所见是灿烂无垠的星辰，天是浓郁纯粹的黑，星辰明亮好似宝石。
“好美……”少女忘记了害怕，忍不住出声赞道。
“是吧！这么美的地方，肯定有什么隐秘，才不让我们进来呢！”
“这边灵气也比外头多呢！”少女重重吸了一口：“浑身都舒泰了！妍儿，你看那边有火。”
“走，过去看看。”
“这火可真奇怪，小火焰啊小火焰，你怎么自己在这儿了？”
“你这傻丫头，它怎么会说话？”年龄稍大一点的女童忍俊不禁。话音刚落，蓦然传出一阵清脆的笑语：“我一直都在这儿。”　
女童面面相觑，退后一步惊喜道：“你说话了！”
李妍更加凑近一步，仔细端详着：“你也是仙夷族人吗？”
“仙夷？”
“对啊。”李妍滔滔不绝道：“仙夷，吸收天地灵力，传承上古巫族法诀，我们一族衍生了好久好久了呢！”
“原来这对海的灵气都让你们吸走了啊……”
李妍瞥了嘴巴，翻着白眼道：“这天地灵气如同草木一般，它天生就长在那边，我们以它得以生存，怎么说得好似我们像是小偷一样？”
两个女孩等了片刻，却不见火焰再出声，两人一时无聊，转身要回去，忽然脚下顿住，她们心中猛地一跳，紧接着低头一看，但见自己只有上半身悬浮在空中。还来不及惊叫，身体开始诡异萎缩，越来越小。女童恍然大悟，惊恐望着满目无边无际的星海，眼泪簌簌而落。
渐渐地，两人身体逐渐消失，远处两颗星星紧紧依偎在一起，越飘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却道原乡非故乡
仙夷地形辽阔，自立为国已有千年。这里风光秀美山，繁华有之，破败有之，百态人间都只是寻常。正是初春，林木错落有致的山顶，男子扶着刚种下的小树，目光落得极远。他问道：“长老，但凡去过对海的人，从来就没回来过，不知究竟是为何缘故。”
站在男子身旁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神色平和看了男子一眼，摇头道：“和风，先祖素来有训，对海乃我仙夷一族禁入之地，还是莫要多做探究，否则反要受其拖累。”　
那被唤作和风的男子微挑眉毛，张口正欲说话，山下忽传来一声巨响，大地似往前移出几寸，山石滚落。两人皆是脚下不稳，趔趄一步相互扶持着，方险险站住。
而此时此刻，仙夷之外，那片广阔无垠的星辰正如同巨浪翻腾般，以排山倒海之势狠命撞击着星海深处的一块玄色大石，滔天星浪汹涌澎湃，但见那对海深处，一方大鼎若隐若现。
在山顶的二人，望着远处翻腾而来的黑云，心中猛地升腾起一股不妙之感。
“走，过去看看。”白袍老者双手掐诀招来瑞云，带着男子翩身而去。
仙夷之内，巨响已然引起不小唏嘘。那二人才刚落地，脚下再次传来一阵猛烈震动，比之方才，来势更汹。听得轰隆一声，已有不少屋舍扛不住剧烈震动，摇晃几下便渐次倒塌。漫天黄沙飞舞，声如牛吼。
一阵腥风刮来，紧接着天地瞬间黯淡！此时，空中一片黑色的浓云正朝着仙夷飞速而来。在黑色之中还有一道道美丽的星辰正闪烁着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