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第78章

“这身怎么回事？”
顾笙打量着浑身弄脏，又淋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流浪猫一样的阮悦熙，不禁疑惑她到底她要干什么，但想了想，他又还是暂时打消现在就盘问她的想法：“先把鞋换了，进来。”
“麻烦你帮我去拿条干毛巾来吧，我先擦干水。”
顾笙进房间找了条干毛巾，却没有递给她，而是直接拿着就帮她从头发开始擦了起来。
“我来就好了。”阮悦熙扯了扯头上的毛巾。
“阮悦熙，你最好安分点，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他冷冷一句话，堵得阮悦熙原本沉闷的胸口更加一疼，不再作声。
将身上的水擦干，阮悦熙这才进房间拿好衣服去洗澡，把刚擦那一系列的晦气暂时冲进排水口。换好一身干净衣服从浴室出来，顾笙就坐在餐桌旁看着她。他如浓墨浸出来的双眼里微微闪着细碎的光，却让她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洗好了……”
每次当顾笙这样情绪不露于色的时候，阮悦熙不论是再生气或是再倔强，都最终会像这样，在他的气场下瞬间软弱下来。
“过来。”
顾笙淡淡两个字，却让阮悦熙压力巨大。她还是按着他的话，走到了他边上。
“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他顺势想去牵起她的手，却被阮悦熙一个拿水杯的动作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阮悦熙也不管自己拿的是他的杯子，只是装作口渴的样子，将大半杯水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风太大了，把伞弄坏了。”
可实际那时只顾在韩承方面前落荒而逃，根本来不及捡回那把早就被她丢开，而吹了好远的轻便折叠伞。
看着背过身喝水的人，顾笙明显感到了她刻意逃避的情绪。原本她一上午的莫名消失已经惹得顾笙心情极为不好，现在阮悦熙又是这样故意疏离，这无疑将他之前在办公室里的那番怒意又重新从心底强烈地引了出来。
“从上午到中午，你到底跑出去做什么？”
顾笙干脆起身，用力扣住阮悦熙的肩将她转过来，摆正她的头让她视线正对着自己。他的眼睛微微蜷起，灼热的视线直直射向她。
“没什么。”阮悦熙习惯性垂下眼帘。
“你觉得我能相信你故意把手机关机叫做‘没什么事’？”
阮悦熙不回答，只是继续低着视线逃避。
“阮悦熙，听好，我也有我的忍耐限度。”
顾笙换了个动作，支起双臂撑着桌沿，整个身体几乎都倾在她身上，将她牢牢卡在自己和餐桌之间。温暖的鼻息越来越近，全都洒在她脸上，“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别再做些毫无意义的猜测怀疑。不管是你无缘无故搞失踪，还是你闷在心里不肯说真相，现在都让我应付地太累。我一直认为你从不是个会让人感到负担的人，但在我跟你解释过那件事后，你还这样执着，实在只能叫做无理闹。”
无理取闹……这是说错的人是她吗？
阮悦熙的拳头忽然狠狠攥紧了，所有这一天积攒的情绪，全在此时被心底一个大浪狠狠翻打来，冲到了胸口，溢满地几乎要喷发而出。
她抬头，对上那双不过一尺的视线，却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头一次闪现出，对待猎物一般的占有眼神看自己，这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厌恶和寒心。
她不是他的猎物，更不是他的情绪宣泄工具。
“顾笙，你累了是吗？那正好，我也不想继续像个白痴一样做替身了……”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了一股力量，阮悦熙用力推开他压过来的身体，咬字郑重而清晰。
“我们就分手吧。”
**
短短的六个字，却意外让这个在商场上交战无数的男人毫瞬间招架之力。甚至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
“阮悦熙，你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之后，他问了她一个有史以来或许是最愚蠢的问题。
“我说，我们分开吧。”
原本还是干燥的眼眶随着这几个字的再次重复，忽然莫名开始有些潮意。阮悦熙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把潮意往回收起来。
“你以为分手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顾笙冷冷地盯着她，一句否决：“你休想。”
“为什么我不可以？只有你说出来的才叫道理吗……顾笙，如果今天提出分开的人是你，你还会说，分手不是一个人可以决定这样的话吗？”
意料之中的，顾笙再一次被阮悦熙逼到怔住。连着两下被一个从来都温婉柔顺的女人惊讶到无法回口的地步，真的是第一次。
“所以如果换你来先说分手，你一定不会说，这是需要两人决定的事，对吧。”阮悦熙说着，忽然露出一丝释然地神色，“如果你要为此讨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的确是很自私……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洛倩。”
“洛倩？阮悦熙，我那天在飞机上说得很清楚，当年我的确不够爱她，所以没办法和她结婚。但现在你是我妻子，这说明什么，你难道还不够明白？”
强硬的拒绝无用时，顾笙开始学会放软。
“可是那只是……我们的合约里迫不得已的部分。”
阮悦熙无法再承受顾笙步步紧逼的贴近，用力推开他一只撑着桌沿的手，从桌子和他的夹缝中逃离出来：“也许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我呢……因为你爸爸很想你快点结婚，所以你情急之下只是目前觉得我比较适合而已，才给自己心理暗示，愿意结婚接受我的。或许……”
“去你的或许！”
从心底冲出的一道低吼，让顾笙瞬间就像是只被触了逆鳞的龙，他原本冷静的眼神里一瞬间开始冲胀而红：“阮悦熙，我有多少种方法可以不去相亲结婚，你却真以为我和你结婚登记是迫不得已！？我告诉你，从一开始结婚，我就根本没想过留机会给你提出分手！”
隐忍的质问在此刻终于彻底激化成咬紧牙关的对峙。顾笙鼓胀起青筋的手想要去拉住她瘦弱的手臂，却被阮悦熙毫不留情地连人用力推开。
她退离了他好几步，并且将心头早已如地震海啸般轰塌掉的世界紧紧锁好，只留出一副空虚坚强的外壳，继续和他战斗。
“我之前都从没有想过，我能凭什么让一个认识才半年，却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上司会喜欢我喜欢到想要和我结婚，一辈子在一起……可是刚才听到你这样说之后，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具备那样被你看上的优秀资质和资格……”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说过，我要的妻子不是优秀，只是……”
“不要再重复那个理论了……”阮悦熙生生打断掉他，却紧张地双手垂在两侧，紧紧地拽着抓绒卫裤的布料，强忍住再次翻涌而上的鼻酸：“我现在想知道的，只是一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拜托你回答我唯一的一个问题，可以吗？”
莫名暴躁的情绪在那一秒宣泄而出后，顾笙眼角的微红渐渐退去。看着眼前不知为何要换上一身伤人的保护壳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小姑娘，顾笙竟然开始有些心惊。
“好，你问。”
眼前的人只是离他不过三尺，可她眼神之中却透着比三尺遥远更多的距离。说出这句话后，顾笙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种叫做新人的东西在开始变质，并且正隐隐开始，散发者一种腐朽危险的气息。
**
在忽然沉默的这几秒里，连客厅墙上的挂钟那根秒针前行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伴随不安和压抑感在这样沉闷的对峙中更加迅速地膨胀滋长。
心惊却又骄傲的男人，对战脆弱却故作坚强的女人。此时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放下这一刻的坚持，因为关乎的已经不是面子，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观在此刻终于汇聚碰撞。
可是，人最情不自禁，也最不能违背的，就是自己心里的感情。
所以短暂的一阵相视后，阮悦熙即使已经透支地快要虚脱露陷，却选择依然直视着他，终于问出这个两天一来深藏却从不敢向他提起的问题。
“顾笙，我和洛倩在你心里，都只是个代替了你曾经喜欢的某个人，对吗？你之所以选择了我，就是因为我和那个人有相似之处，所以你才拿我当做是那个人的，对不对……”
代替……
顾笙的瞳孔忽然猛地一收缩，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几乎都瞬间逆流。。
“阮悦熙，这些话你是从那里听来的！”
“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并不重要，我只是很想听你回答亲口这一句，是或者不是。”
阮悦熙的目光就如一潭死水，沉寂，毫无生气地射向他。。
。
。
＇20130611　111　离家出走＇
既然阮悦熙要一个回答，他便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不是。”甚至，这个答案不需要任何人犹豫。
可是阮悦熙的眼神却依然没有因为这个否定而泛起任何波澜，她只是肯定，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会演戏的人。
“顾笙，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