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吉他手》第19章


他也不是没试过,在医院的时候可把他累得够呛了。向南飞去别处看了看,可惜勺子都被人拿光了。没办法,那就再试试筷子。
这一顿饭可是费了劲了,向南飞抓筷子抓得很用力,勉勉强强能送到嘴里,虽然掉了不少。
梁言鼓励他:“行啊你,厉害厉害……”
后来,放下筷子的时候,向南飞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只是在想:“自己可能什么都得重来。”
吃完饭,碗是归学员们自己刷的,周然让他们都走了,自己留下来收拾。向南飞就随着人群走出了门口,外面吹来的风有些冷了,借着四周高墙上的照明灯,他看见两根旗杆上都已经降了旗子。
排着队回了宿舍,把“一、二、一”的喝令甩在门外,向南飞有些疲惫了。但是梁言告诉他:“每天一定要写改造日记。”
向南飞低着头坐在床上漫不经心:“怎么写啊?”
“不限字数的,最重要的是要真实。你试着写写。”梁言把本子和笔都给他拿出来,还帮他写好了名字和番号。
梁言的眼神挺认真,向南飞不好意思再犟,就叹口气坐到桌前,有些茫然地握起笔,心里忽地泛起了淡淡的忧伤。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坐在桌前写东西是什么时候了,那时自己写得多自如啊,在台灯下拼命地赶作业,复习考试,第二天困倦地面对老师不满的表情……向南飞曾经十分厌恶学习的压力,但是如今是这样地怀念。现在想想,能握着一支笔天天这样写啊写啊,也是一种幸福。
笔尖生硬地在第一页上划下了“2000年6月29日”。向南飞感觉又回到了自己以前写日记的时候,他已经忘了那本记录了自己三年来点点滴滴的日记本被扔在哪儿了,也已经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日记都不想写了。现在,假如那日记本还在的话,可能已经蒙上灰尘了吧。
一旦拿起笔来,向南飞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倾诉,毕竟在心里埋了太久了。
但很快,向南飞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他用左手几乎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在纸上乱划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想看。但也得写,周然从外边回来了,敲着桌子告诉他:“写!如果不锻炼你的话,你永远不可能写得出来。”这么语重心长的教诲不像是周然嘴里说出来的,但他脸上分明写满了期待。其他几个人都挺惊讶,梁言开玩笑地拍着周然的肩膀:“你也不混啊!”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你们给我的勇气(6)
无奈,管他看得懂看不懂,向南飞还是抓起了笔,他的字不好看,但是每一笔都非常认真,寥寥几行,向南飞花了一个小时,句句都是心中的感慨:
今天是我第一天在少管所生活。
这里与我的想像大不相同,我本以为少管所里的同龄人都是充满暴戾愤恨的,出乎意料,这儿的一切都非常干净,从里到外。我曾经认为少管所是个恶劣的地方,但我错了。这里就是把肮脏的东西统统洗掉的地方,我也会被洗得干干净净。
有几件事让我真的很难堪,也有种事事被逼迫的感觉。都是因为我的手……我还要在这里过十二个年头,想想过去,我真的后悔了。
其他人也写得很认真,八点钟的时候,教员把改造日记都收走了,去写批语,一般是第二天晚上再发回来。
之后是听广播,播音员是由学员来担当的,有主持人和嘉宾,还有讲述故事的栏目。
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学员们可以一边洗漱一边听,向南飞去了卫生间,匆匆洗脸刷牙,还算顺利。卫生间在走廊的左边,面积非常大,一层的学员都一起梳洗,于是就有不少人左左右右地看他,不断有人问他:“嘿。哥们儿,你这是咋整的?”
向南飞胡乱一通点头,咬着一嘴牙膏假装没听见。
广播开始的时候,向南飞已经*服上了床,在枕头上听见有两个很好听的声音说了句:“晚上好。”喇叭是每个宿舍里都装了的,但声音不大,向南飞打着呵欠听到了主持人的自我介绍:“我是殷蓝”。另一个说:“我是钟尚文。”
向南飞一下子清醒了,没想到殷蓝也在这儿。还当上了主持人。
殷蓝清了清嗓子,先是播了一个通知,说是祝贺某某学员获得减刑什么的,还有提醒周然尽快归还图书。向南飞看看周然,周然一脸坏笑:“我那本书借了快半年了。”
接着是一个话剧,光说不演的那种。向南飞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着,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其实这个广播也就是个形式,宿舍里另外三个人都上床了,周然还在看书,床头的灯昏昏黄黄的。
有些学员给广播室投了稿,文笔倒是一般,写的是自己在这里的忏悔和母亲来看望自己等,平平淡淡,可听起来让人挺难受的,向南飞就想哭了,他在想:爸爸妈妈都在哪儿呢?
带着惆怅,向南飞沉沉地听见殷蓝宣布道:《新蕾报》编辑室招聘编辑,有意者可以与我联系或去希望楼四层430室找胡丹。然后就没了声音,向南飞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灯,他很快就睡着了。
在少管所407牢房的3号床上睡的第一夜,向南飞竟然睡得很踏实,有一种“终于到了”的感觉,至于终于到哪儿了,他也说不清楚。
梦乡中非常沉静,向南飞做了一个梦,自己回到了熟悉的三柱桥下,就是流浪街头的那些日子。那座斑驳的水泥桥、时而喧闹、时而静寂的工地、飞扬的沙土有种久违的亲切。
向南飞看见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地铺还摊在那里,旁边是自己的背包,还有那把吉他,另一边的桥柱下是父亲。
向南飞怔怔地看着父亲,他没变,冲自己笑了笑,还说了一句话:“都太晚了。”
然后向南飞就晕晕乎乎地被吵醒了,有人在用力摇他,大声说着:“快起来,太晚了,出操了!”
向南飞“唔”了一声,稀里糊涂地张开眼睛,是梁言。
屋里早已经充满了阳光,但是铁窗打下的阴影格外扎眼,看起来有些阴郁。向南飞疲倦地揉揉眼睛,梁言还不依不饶地打着他的脸:“醒醒啊!”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你们给我的勇气(7)
“知道,别动了!”向南飞一把推开梁言的手,一骨碌爬起来,周然和刘昱已经收拾干净了,床和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向南飞看看表,7点多了。楼底下是一片“三三四四”的吆喝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晨光从窗外被轻风吹进来,向南飞打了个激灵:“真是迟到了!”
匆匆套上裤子,别别扭扭地往上拽着衣服,梁言蹲下来想帮他,但是周然说:“别管,你让他自己弄。”
向南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感激。
室友们耐着性子等他收拾好,又去公共卫生间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就陪向南飞跑下去了,连追带赶地跑到教员面前,向南飞认出来了,是昨天“甩袖子”那个教员。
教员拿着记录本,把他们几个统统给记了迟到,累计五次的被罚干活,三个月不许与家人见面。然后那个教员就让他们入列跑步,跑过之后另罚一圈。
早操除了跑八百米,还要做广播操,本来跑步对向南飞来说已经够难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摆臂,跑起来老是怪怪的,不协调。教员举着喇叭命令学员站成方阵做广播体操,向南飞气都喘不匀了,他跟教员说:“我能不能不做操。”
教员眼睛也不抬:“想什么呢?快去!”
向南飞无可奈何:“我怎么做啊?”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左手白长了是吗……”
向南飞被训得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这时候赵子田走过来了,拉着那个教员说:“你耐心点。”然后对向南飞说:“不愿意做早操可以,那你得跑圈去,一直跑到下操。”
向南飞想:那也比现眼好啊。就答应了。
这可把向南飞坑惨了,跑了快半个小时,肺都喘炸了,一边头晕眼花地跑,一边还有轰轰烈烈的广播音乐给伴奏,另加几百人的伴舞,用恶搞的学员的话说,就是:“哥们儿你太强了!比昨天还强!”向南飞听了挺窝火的。
下操的哨子终于吹响的时候,向南飞几乎是一头载倒下来了,狼狈地爬起来站队,粗重的呼吸声几乎盖过了教员的口令声。
晕晕乎乎地回到宿舍,周然搂了搂他:“你跑了七圈,两千八百米知道吗?”
向南飞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容易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子下辈子再也不跑了。”
“好了好了,该去食堂了……”梁言安慰他,这时候早饭的哨子又响了起来,好像少管所里的一切都是用模子印的,一点儿疏忽都是犯规。
向南飞满肚子不痛快地出去了,混在人群里又下楼了。楼道里正有不少女生也从宿舍里出来,向南飞在拐角处劈着脸撞见了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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