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第10章


一个人时,该怎么办。
度日如年。
金小遥起初每天都会相信只要明天一睁眼或是一推开家门就会看见他们,后来她放低期望值想象能接到一个电话就好了,再后来所有已经摇摇欲坠的希望都在重复的落空感中碾压成粉。哭过找过绝望过后,唯一能做的是习惯性地等待,在原地等待。
所以当金小遥看到那群明明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动迁组人又蹲点在家门口时,有扇人的冲动。
那个领头的人看到金小遥回来便随手把香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小姑娘,你爸妈呢?你说这事情也不能这样拖着是吧,明明之前是同意搬的啊,怎么能临时变卦?你们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出来商量下的呀。”
金针婆婆(2)
“没有条件,就是不搬。”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的,叫你父母出来。”
“……我也希望可以叫他们出来。”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迅速开门进去。
“我回来了。”
……
寂静无声。
金小遥来到父母房间,整齐的被褥已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用手轻拍,扬起一片模糊不清。床头柜上那条母亲亲自编织的围巾早已不在。
即使过了两个多月,金小遥还是记得告诉李默自己和轩君翊分手消息时,她一脸“你丫不是吃错药了吧”的表情,更夸张的是那女人随即就喊着“你快给老娘吐出来”冲上来死命要扒开自己的嘴。
不能接受这事实的怎么会不包括金小遥呢。
排开轩君翊身上一切的,诸如:阳光、温柔、全能、专情等等等等的可以轻易将其塑造成完美恋人的优点,更重要的是他是金小遥一直喜欢着的人,从初中到高中。年少无知也好,肤浅庸俗也罢,在青涩的懵懂年华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无论做什么傻事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曾经在一部电影中看见父亲不愿意再看一眼被自己丢弃的患有绝症的婴儿,落荒而逃,他说:“第一次分别已经很困难了。”事到如今才终于有切肤之感。
生活的轨道原来从未像自己臆想中的方向延伸下去,谁都不知道它最后会停靠在哪里,荒芜甚至死寂。不敢也无力去承担那过多的看不到未来的关乎旁枝末节的命运。
熬了两天的夜,终究是一个人固执地把所有板报需要的材料和版式都准备好,再把剩下的工作都转交给了宣传委员。期间避免了所有与轩君翊接触的可能,于是针芒在背的次数更加频繁。
从来就不存在对谁公平不公平,因为一开始天秤的一端就被挂上了无可取代的重量。
独自躺在床上时,金小遥总觉得自己在演一部乏味到极点的肥皂剧,任凭电视机前“神通广大”的观众早就磨光了所有的耐心,恨不得敲开电视,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干什么还要这么纠结,有什么事一起面对不就好了!”
被爱情剧同化的思维,竟然已经看不到生活撒下的天罗地网,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所有都可以共同克服。金小遥没办法向李默解释,更无法给轩君翊理由。
翻来覆去都不能入睡,金小遥像被某种力量牵扯着,掀开被子,来到父母房间。撩走最上面层的被单,钻进被窝,不一会便沉沉地睡过去。
一模一样的梦境。
母亲坐在藤编的摇椅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拿着金色棒针一刻不停地赶织着毛线帽,走近看才会发现不断供应着毛线的线团竟是腾空漂浮着的。母亲织完最后一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金线,轻松地绕进帽子。全部完工之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喊了一个名字,接着打开门,将帽子递给门外看不大清面容的陌生人。她心情似乎很好,走回房间里拿起床头柜上只织到一半的金色围巾,喃喃自语:“就快好了啊。”
梦境的画面忽然飞快旋转起来,再停下来似乎是已经过了段日子了。这次母亲没有坐在摇椅上,厨房里有愉悦的笑声传出,不善家务的母亲硬是要帮父亲打打下手,而仅仅是递递番茄洗洗黄瓜的小事就足够让母亲脸上的笑容不减了。
晚饭后,父亲坐在沙发上,揽过母亲凑近她耳朵说:“我们要个孩子吧。”母亲低着头不明表情,再抬头时又带上熟悉的笑容:“好啊。”
金针婆婆(3)
母亲又开始编织帽子和围巾了,但都刻意地等到父亲睡熟后再轻手轻脚地起身……不久,金小遥终于在画面中看到自己了,被父亲视如珍宝般的抱着,他脸上尽是初为人父的兴奋,母亲躺在床上,同样幸福地笑着。
之后的画面金小遥开始逐渐有了印象,是几乎和其他家庭没有差别的平凡生活。除了金小遥没有一个亲戚,以及母亲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在父亲生了场小病后,她又开始为别人编织着东西,次数逐渐频繁,金小遥不止一次地在深夜看见母亲在忙着,像是在和什么赛跑。几次想问母亲都被搪塞过去,便将这默认为母亲的秘密。
画面终于切到了两个多月前。父亲不见了。母亲没有去找也没有哭,只是一整天都抱着那条很长时间都没出现的金色围巾沉默不语。金小遥不知道该如何同根本不愿意开口的母亲交谈。那日上床睡觉前,热了杯牛奶放在她床头,她的姿势依旧没变,仿佛失了魂魄。
到到凌晨时分,母亲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她没有拿任何东西也没有写下任何字条就离开了家。房间在陷入了一片阒静后,母亲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睡梦中的金小遥没有听到。
“小遥,你知道金针婆婆为什么愿意帮人编织回忆又不收取任何报酬吗?因为在每一次交易结束,她都可以获得一点能量供她去创造记忆。我已经独自生活太久了,我羡慕那些可以有美好回忆需要珍藏的人。所以我动用能量编织出了你名义上的父亲,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两个人的生活,可是他说想要一个孩子,于是我不得不加大工作量,编织出了你。可是我事先并不知道原来我必须要用源源不断的新的能量来支撑你们的存在,我起初以为自己的虚弱只是因为两次编织耗去了太多能量,我竟然没有发现他衰弱的程度竟然那么快,我怎么赶都来不及。我必须走了,我要去把他重新找回来,原谅妈妈,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只有我仅剩的所有能量。对不起。我现在把记忆都锁在了这房子里,你慢慢就会看到的。”
“小遥,小遥,快醒醒啊。”金小遥终于醒来,睁开眼看见李默快急疯了的表情,“你要把我吓死啊,早上来找你上学,怎么叫你都不醒,还一个劲地在流眼泪。要是我没钥匙的话你真是死了都没人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梦啊,能哭成这样?”
“没事。”如果真的只是梦就好了。
金小遥看着眼前仍旧惊魂未定的叽叽喳喳的李默想:总有一天我会像父亲一样消失不见,你一定会伤心吧,轩君翊那死心眼小子也一定会。你们都要被迫从不负责任的残局中一步步艰难地抽身,像我现在一样。可是你们所要走的路比我长得多。
当自身已经不拥有与他人结着羁绊的条件,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个个松开手。
“李默。”
──对不起。
“你走吧。”
──我只是虚妄的记忆。 
年(1)
文/刘小乔
看远处的那些山。白雪像一层层糖霜,均匀地洒在蒸好的苞谷馍馍上,一笼屉饱满圆润的馍馍。
春喜舔舔干裂的唇,她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越过湿漉漉的雾气,一直望向远方被积雪覆盖的路。有多久没有洗澡了呢。自上星期四大雪压垮了村里那些腐朽的电线,这个村落一下倒退到世界之外。村头的高音喇叭不再呜哇呜哇地放一些芝麻绿豆的新闻,电视机一律黑着脸。黑夜里,积雪反射微弱荧光。偶尔的,谁家收音机仿佛突然得到神秘召唤,断断续续伴着嘈杂的信号声唱一些谁都听不懂的歌,突然间,又可以听到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播报国家要闻,也许过一会儿,就会转到情感咨询。
人们不安地焦虑着,村里有时安静得仿佛将要被雪埋没。大伙儿躲在屋里围着火盆,抽劣质纸烟,给孩子缝新年的红布褂,盯着摇曳的火焰发呆,没有言语。但有时,为着一点蒜米大的事,怒气蒸腾,街头巷尾吵嚷打骂得天翻地覆,从地上捧起已经被踩踏得肮脏的雪互相砸在对方的脸上、身上,脏水淋漓却流到脚面上,湿了露出棉絮的布鞋。
已经过去了五天,这是第六天。山野间起了大雾,天便有放晴的征兆。春喜抓了把井沿上干净的雪,在脸上揉搓,脸颊顷刻间红润透亮。积雪已经快没过她的小腿。她穿了旧的黑色棉裤,红夹袄,两根细麻花在胸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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