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糖果屋的路》第10章

不是他们强加到她头上的？”　
原来是在说奶奶他们吗？我的心一下黯然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迷茫惊恐的小时候。　
“没有给过她关爱，没有说过一句肯定的话。我不在的时候，甚至苛刻她吃饭，”妈妈好像也重回了那个时候，声音变得缥缈起来，“诬陷她手脚不干净，责怪她带来不好的运气。常常把熟睡中的她抓起来质问有没有偷吃她盒子里的糖，把孩子吓得夜夜做恶梦，看见她都发抖。这样的人，凭什么想见就回去见啊？忏悔吗？已经晚了，也没必要了！”　
房间里传来冷姨低低的抽泣声，我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是，这些我都知道，眼下她不是快不行了么，就让乐颖回去一趟吧。”那个阿姨沉默一会后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妈妈坚持道，“离开那里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不放过乐颖，无中生有说了多少伤害她的话啊！我一直掩盖着不让乐颖知道，怎么，要她回去一一解释那些流言吗？”　
“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啊，”阿姨小声地说道。　
“什么！”碰得一声，妈妈似乎激动地站了起来，“说一直在供养她，说她绝情地拿了钱却不回去看他们！说她是靠着塞钱才进的大学！这些是真话吗？知道她念的哪所大学，学得什么专业吗？知道她一年的学费是多少？生过几次大病，发生过什么事故吗？还好意思说供养着她！临死了，想做好人了？门都没有！”　
“乐颖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没有什么了！”妈妈打断她，“你回去吧，告诉他们乐颖绝对不会回去的！”　
“你小声一点，乐颖就在下面，”冷姨说道，“别让孩子听见。”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我赶紧拭干眼角的泪痕，强忍着发干的喉咙走开了。　
回到院子里，我稳了稳情绪，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你叫郑乐颖啊？”旁边的那个人小心地看我一眼，眼里有一丝内疚，“原来这是你小时候的书，对不起了。”　
我将药片和矿泉水递给他，垂下眼睛看着箱子里的那些物件。有关童年的回忆，总是阳光和阴霾并存的。　
“不知者无罪嘛，”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要早知道这是无价的，也不会跟你开玩笑了。现在，搞得我很内疚啊。”　
“算了，”我瞟他一眼，“粘上就是了。”　
“好，好！我一定帮你粘好，粘得看不出痕迹！”他见我不追究了，立马开心起来，两眼发亮地看着我。　
我拿起一本一年级时作业本，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写的“郑乐颖”三个字，沉重的心渐渐变得舒展开来。　
“你以前是班上倒数第几名吧？”他指着我的本子呵呵笑起来，“字写得好丑啊，还有很多红叉。”　
“谁说的，”我不服气地斜他一眼，“数学是差一点，语文可好了。”　
“跟我正好相反呢，我数学特别好，就不喜欢语文。”他说。　
“什么不喜欢啊，是学不好吧。”我小声地嘟囔道。　
“什么啊？”他不满地斜我一眼，又轻轻笑起来，“对了，我们认识一下吧。也算见过几次面了，虽然总有状况发生。不过仔细想想，也蛮有趣的。”　
他这么客气，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指指课本上的字：“郑乐颖，你知道了。”　
“嗯，我叫韩可，”他点点头，“做厨师的。”　
“嗯？”我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能将他跟厨师联系在一起。　
他却哈哈笑起来：“骗你的，做酒店的。”　
“酒店？”我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难道是？”　
“什么？”他正笑着，似乎又意识到什么，赶紧看看自己，又吃惊地看着我，“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不是啊，”我也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我多疑了。”　
“什么啊，”他却没有生气，反而好笑地看我一眼，“虽然我是有做公关的条件，不过没那兴趣。”　
跟他的聊天让我之前的郁闷减少了一些，时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你呢？做什么的？”他微笑地看着我，“还有，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很凶呢！”　
“哦，”我想了想，不能告诉他我没工作，不然太丢脸了，“我做行政文秘的。”　
“会经常挨老板骂吗？”他笑着问道。见我有些疑惑，又用手比了比扭断钥匙的姿势，“不是有点这个吗？”　
“哪个？”我问。　
“我看你有点毛手毛脚吧？”他小心地看我一眼。　
“我又不是猴子。”我不满地瞪他一眼，一手拖着下巴看着远方。　
“那就确实有点背了，”他认可自己说法似地点点头，随即又紧张地看着我，“你不要激动啊。”　
我却想起了刚才听到的谈话。奶奶真的要过世了吗？她希望我回去看她吗？妈妈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强烈啊，即使不同意，也不用发那么大火啊。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呢？　
韩可见我没反应，有些疑惑地看看我后，便不再说话了，低头仔细地粘着撕开的书页。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在我房间里替我打包各种自制的腌制食品。　
“让沈威尝尝家里的口味，喜欢的话今年多做一点。”妈妈低头熟练地将它们一一分类装袋，脸色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小心地看她一眼，趁着将一个空袋子递给她的机会尽量随意地问道：“那个阿姨走了吗？”　
妈妈手里的动作停止了片刻，嗯了一声，又恢复了装袋的速度。　
我看着妈妈，她脸上的严厉让我有些害怕。但想了想，我还是鼓起勇气接着问道：“是奶奶那边的人吗？”　
妈妈一下愣住了，抬头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她单独找你了？”　
“没有，”我赶紧摆摆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把头垂下不敢看她，“你们那天在房间里谈话，我经过的时候听见了一些。”　
妈妈脸上滑过一丝惊慌的表情，但很快又调整好，认真地看着我：“你都听到什么了？”　
“奶奶快不行了吗？”我小声地问道，害怕惹妈妈不高兴，“想我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妈妈看着我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定我没有提及其它内容了，才有些支吾地应道：“对啊，就是来说这事。那是你大伯母，我们走的时候你还小，应该都不记得了。”　
我看看妈妈，想着既然已经提起了，就干脆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吧。正要开口，妈妈却先说话了：“但是不要回去，听见了吗？”　
“为什么？”我小声地问道。　
“那样对你的人，为什么要回去看她？”妈妈的脸变得更严厉了，“好好工作，过你的生活，不要跟过去有什么瓜葛了。”　
“只是去看看不行吗？”虽然奶奶是可恶，但想到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心里仍感到一丝伤感。那些伤害过去很久了，我已经有了足以原谅和包容它们的心态了。可是为什么妈妈却一直不能释怀呢。　
“要是觉得可怜，可以寄些钱回去，但是你不要去。”妈妈缓缓地说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我还想再说几句，妈妈却一下站起身，将装好的旅行袋拉链拉上：“好了，不要说了。早点睡吧。”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妈妈，一向通情达理的她，怎么对这件事如此忌讳和反感呢。　
妈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看着我：“不要怪我，以后你当妈妈了就能了解我的心情了。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再有被伤害的机会，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　
我心里很清楚妈妈对我保护，于是轻轻地点点头：“知道了。”　
妈妈正要带上门，又想起什么：“对了，沈威明天会在车站接你吗？这么多东西。”　
我愣了一下，机械地点点头：“哦，会的，他会去接我的，放心吧。”　
妈妈轻轻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我心里却在妈妈离开后涌起一阵委屈。上午跟沈威联系，告诉他我明天回去的时候，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他很忙，没时间来接我，让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着急见到他的强烈愿望就这样被他泼了冷水，这让我不得不感到疑惑。什么时候起，他于我渐渐变得陌生了呢？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吗？　
想到这里，我就赶紧摇摇头。是的，我不敢想下去，也不愿想下去。别人都说两个人的相处是一门学问，而我要做那个好学的人，让沈威感到轻松自在。　
夜已经深了，我还睡不着。看着床头安静的手机，隐隐有点害怕明天的到来。　
回去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吗？或者只是我庸人自扰，多疑多虑了？这时候，多希望沈威给我打来电话或者发来短信啊。即使是短短的一两句话，也能让我安心睡去吧。可是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