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52章

身旁众人迅速朝两人涌去，如潮水般裹住他们，将他们带到机舱内。直升机腾空而起，可见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孤零零地立着古堡般的昔日监狱，以及朴实沧桑的古老修道院。俯瞰雪白的道路上，不时有车辆驶过，路旁树着小牌，指示下一个旅舍的方向。越过白茫茫的山脉，可见满山披覆着白雪的杜松，黑森林化作白森林。越过这国度的海岸线、湖泊和岛屿。越过这片北欧大陆上，混杂着鱼类和松木的清香。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北极光请将我遗忘（六）ˇ　最新更新：20110730　20：50：00
车子向前疾速行驶，芬兰的街道飞快掠过窗外。风雪伴随着他们一路前行，接近夕暮时分，渐次停歇。
穆雍坐在后座，两手搁在膝盖上，神情却是绷紧。他边接听电话，边转过脸看向坐在一旁的穆川，却见他只是心无旁骛地逗弄着掌中的小鸟。
那是在陆离下葬那天，不知从何处飞来，停留在她墓碑之上的小鸟。可怜巴巴的模样，不肯离去。在细心洗净后，却展露出最鲜艳的羽毛。
穆川不禁想起当年他所遇到的陆离，那个身形单薄，看似无助的女学生。在夜□临之际，失去了家人，一无所有，蓦然闯入他的生命。在他对她产生兴趣，饶有兴味地肆意捉弄她时，她却展露出让人惊异的亮色。
那只小鸟经过一宿的修养，在穆川的掌心上苏醒过来。它睁开黑亮的眼眸，轻轻拍打一下鲜亮的羽翼，看着正注视自己的穆川，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穆川看着它扑扇了一会翅膀，慢慢将托住它的掌心递到车窗外：“回到你所来的地方吧。”
他看着小鸟慢慢地飞离了车子，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身旁的穆雍。
“刚才的电话是什么内容？”
“有人报告，说见到瓦萨里家族的直升机，正往大桥的方向飞去。”穆雍报告，“根据导航系统，我们刚刚离开大桥不远，到达那里的时间将比他们更快。”
穆川点点头，沉声地：“掉转车头。”
他已经失去了陆离。他不能再让她的女儿有事。更何况，他难以容忍她落入瓦萨里家族的手中。
沿路只见到天空捉摸不到的恢宏轮廓下，一片柔和纯粹的白。车子遥遥驶过平直宽坦的旷野平畴，如冒险般冲上了大桥。毫无回旋余地之际，狭路相逢间，赫然迎面撞上一辆快车。司机陡然踩下刹车，耳边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接着便是玻璃碎裂声。
车子保护装置随即生效，车门砰然打开，后座上的穆川穆雍两人跃起，轻轻落在车外。
穆雍再抬头看时，坐在车头的司机已经昏迷过去，脑袋耷拉在方向盘上，鬓发间汩汩迸出鲜红色的血浆。
穆川穆雍二人迅捷地站起身来，看向桥头方向。只见大桥那端，站着一条修长的身影。他裹着昔日沙俄贵族所爱穿的装束，遥看去竟像是沙俄芭蕾舞台上的绝美魂灵再生。
冈萨雷斯，此刻回复了他栗发碧眼的美貌，看着穆川穆雍二人跳下车来，嘴角只闲闲扯出一抹笑意。他将指间的香烟朝地上一掷，用脚踩灭，高傲地昂起头颅，看向大桥上站立着的两人。
慢慢地，他的嘴角绽放出笑意，语气却冰冷一如这国度的气候：“你的妹妹竟然跟沙迦南一起跑了。她的身上果然流着穆家的血液呢，竟有如此大的勇气。只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沙迦南不会放过我。除了吞掉穆家的势力以外，我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跟沙迦南抗衡。”
说着，他轻轻地回过身子，再也不看身后的这条大桥，仿佛它只是这个国度里最寻常不过的岩石、池塘和飞鸟。
穆雍心下一沉，猛地向身旁的穆川扑去。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仿佛残酷而华美的烟火在水面上演。红色、橘色的光芒，在河面上方灼目闪耀，仿佛无数颗跳动不已的心脏。
直升机从大桥上方飞越过，只见两个人的身影从桥上一跃而下，落入河水。微寒的碧波，瞬间吞没掉他们。大块的浮冰，在寒色的水面上翻腾起伏。
穆珂在机舱内看到这一幕，泪水迅速涌上眼眶。
一直倚靠在座椅上，不言不语的沙迦南，此时勉力地伸出手去，轻轻环住了穆珂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胸前，温暖的掌心覆盖住她的双眼。她的长发垂落，落在他脖项间、衣襟前、手臂上，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脖，想以这种方式让她放松下来。
他的手指所触到之处，是她过于冰冷的肌肤。他忙扳过她的脸，却见她嘴唇发白，呼吸困难。他紧紧地抱住她，喊她的名字，只见她嘴唇翕动着，却是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沙迦南背对着众人，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圆顶山脉。森林幽蓝一片，柔缓流淌的河流泛着鱼鳞般的光。许多鲜红色房顶的房子，此时看来仿佛是小孩子手中的积木，被随意放置在这片白色大地上。
在他身后，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的医生向他报告穆珂身体检查情况：“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受了打击，短暂性失忆……”
沙迦南一直轻晃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对方。只一眼，那医生便吓了一跳：这少年美如传说中的白雪女王，然而神态却似乎比白雪女王更深邃冰冷。
下人礼节性地将那医生送出去，对方再也不敢多停留，只将衣帽匆匆抓在手上便离去。
“联系米诺，将体检结果发给他。”　沙迦南吩咐着，那下人领命要离去，却忽然被叫住。
沙迦南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退下。下人躬身离开。
他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回想着关于冈萨雷斯的一切。
他并非不猜疑的。高处不胜寒，谁也不会对谁掉以轻心。即便是穆珂，也有过背叛自己的时刻。
的确，他对医生身份的人戒心并不大，但即便如此，他也学会了中国人权力制衡的把戏，另外找到一个同样在十几岁便拥有医学博士头衔的天才少年，作为辅助，以防止让所有关于自己身体的秘密，都落入在米诺一个人手上。
在他身边的都是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容易控制。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被父亲寻找了十几年、一直只生活在传闻中的表兄弟，竟敢乔装成私人医生，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传闻中，他的那个表兄弟长着典型的西西里人脸孔。谁想到，他血液中的北欧血统竟如此强势，让他胆敢以蜜色鬈发、琥珀色眼眸的皮相，呈身于天幕下？
他讥笑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抑或因为，凡是跟穆珂有关的一切，他都失去理智，眼中只有她一人？
他不再去想，只是拨了个电话，让下人汇报这些天里米诺的行踪。听上去一切正常。也许只是自己多疑。他便让人将穆珂的体检结果及脑部扫描图发给米诺，自己转身，推开套间里的另一扇门。
房间中的一切如同幽灵般，在荒凉的晨光中隐现。冬日的阳光，勉强照亮了天空。
室内的暖气开得足，穆珂裹着亚麻色的纯棉睡袍，□双脚，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安详地看电视。电视屏幕上，蓝荧荧光地闪动，卡通上的麋鹿和狐狸，正以稚童的声音说着芬兰语。她并不明白对白的意思，却看得专注，甚至嘴角绽出微笑。
沙迦南站在门边凝视她，良久，才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身子，将手掌拢在她的脸颊。她的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投向他，眉间却有丝茫然。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沙迦南轻声对她说，看着她眨着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他轻声叹了口气，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抚下来，缓缓落在她的肩上。
她小小的身躯裹在睡袍中，宛如会轻易破碎的陶瓷玩偶般。他浮上微妙的情绪，轻轻将她搂到怀中。
“你的叔叔和哥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现在你身边，只有我一人了……你永远属于我一人……”他轻轻拂开她前额上的几绺深色鬈发，用温暖的唇印上去。嘴唇接触肌肤的一刹，他感到怀中的人在轻轻颤动。
沙迦南低头看她，只见她蜷缩着肩头，拼命要躲开自己，眼里浮上满满的都是恐惧。
他从未在穆珂身上见到恐惧。
在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雨夜，他将她手脚捆缚，带到自己的车上，以手术刀剖割她的皮肉，她也从未流露过恐惧。
沙迦南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害怕得咬着嘴唇，像是受到了欺负的小孩子。她的嘴唇蠕动着，低低地喊着：“哥哥……我怕……叔叔……快来……”
他不理会她那显得诡异的对白，只伸手扳过她的脸。在那张美丽诱人的脸孔上，呈现出孩童惊恐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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