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第4章


关系,我们以前总以为与生俱来的动物本能无法改变,事实上却具有高度可塑性。巴甫洛夫流口水的狗,颠覆了长久以来被你我视为理所当然的两个观念。
图1—2 巴甫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实验
斯金纳在房中沉思,箱子里空空荡荡,目前名声还未传开,或者说还没那么恶名昭彰。哈佛校园里松鼠随处可见,斯金纳看着松鼠,心想既然可以控制特定的腺体,那么可否控制整个生物体呢?人类是否会主动形成某种非反射行为,亦即斯金纳后来所称的“操作行为”?不论控制与否,分泌唾液都是反射作用,除了由铃声引发以外,整个动作全然出于本能反应。然而诸如人类雀跃高歌,老鼠按压杠杆以取得食物之类的行为并非本能反射,而是有意识的行为,是根据环境而做出的行为。如果反射动作可以被控制,那么一般被认为出于自由意志的行为也有可能被控制吗?例如,要某人把头向右转,且持续给予奖赏,不久之后,此人是否就会牢记这个动作,持续向右看?若有这种可能,那么哪些行为可以比照办理呢?我们能像马戏团的动物那样,轻松优雅地跳过火圈吗?这些问题盘据着斯金纳的脑海。我想像他的双手来回比划,偶尔倾身探头到窗外。松鼠皮毛混合了花香,让夜空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麝香味。
斯金纳老鼠的新本领
那年6月,有位同学把实验鼠送给斯金纳。他把老鼠放到箱子里,实验就此展开(如图1—3左)。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是好几年,他发现这些大脑如豆子般大的老鼠,为了取得作为奖赏的食物,可以很快学会按压控制杆。巴甫洛夫强调前刺激(prior stimulus),即事先出现的铃声,会让动物产生何种反应。斯金纳则注重结果(consequence),即事后给予食物,对动物的行为有何影响。
斯金纳的实验和巴甫洛夫早期的研究差别不大,结果并不令人意外。美国心理学家桑代克(Thorndike)也曾做过类似实验,关在木箱里的猫偶然踩到某个踏板,而获得一些奖赏,之后它便会刻意去踩踏板。斯金纳的实验明显沿袭自桑代克。然而斯金纳的成果远超过这两个人。他首先让老鼠意外踩到控制杆,掉出食物颗粒,原先无意间的举动遂转变为刻意的行为。斯金纳进一步实验,将奖赏移除或改变出现频率,观察这对老鼠行为有何影响,最后他终于归纳出放诸四海皆准的人类行为定律,至今依然颠扑不破。
一开始只要老鼠压杆,就可以得到食物,后来斯金纳改变他所谓的固定比例(fixed…ratio)的奖赏。老鼠若要获得奖赏,必须压杆3次、5次,或是20次。想像自己是只老鼠,一开始每次压杆都有东西吃。接着你压一下控制杆,没有食物,再压一次,还是没有东西,你又压了一次,银色喷管里终于掉出食物,你吃掉食物后走开。过一会儿,你又想吃东西了,这回你不需用脚爪按一次停一下,一口气连按三次就好了。强化物出现的频率改变了动物的反应方式。
除了固定比例的奖赏,斯金纳也尝试把奖赏移除,观察结果。奖赏移除的实验中,斯金纳移除所有的强化物,最后他发现如果他停止给老鼠食物,老鼠逐渐不去压杆,最后就算听到喷管里有东西沙沙作响,它们也无动于衷。斯金纳又开始思考:老鼠在固定比例奖赏情境下,学会新反应需要多长时间?奖赏突然移除后,经过多久才会停止这种反应?于是他在箱子上设置记录器,精确测量在不同情境条件下的频率变化,并绘制图表,获得具体数据。这些资料不仅显示有机体的学习模式,也可作为预测并控制学习结果的依据。可以预测、掌握行为反应,辅以钟型曲线、各式图表、统计数据,才能建立真正的行为科学。能够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者,斯金纳是第一人。
从老鼠到鸽子,到兔子,再到人
斯金纳并未就此停止。他进而研究其所谓的不固定的强化(variable schedules of reinforcement),且获得了最为重要的发现。他改变压杆获得食物奖励的比例,多数时候老鼠空手而回,但也许在压杆第40或60次时,突然获得食物奖励。一般人直觉地认为,随机且间隔如此长的奖赏,会使老鼠对获得奖赏不抱希望,致使压杆行为消失。事实却并非如此。斯金纳发现,间歇给予食物奖赏的方式,反而让这些老鼠像染上毒瘾一样,不断压杆,不论能否得到奖赏。斯金纳还将固定比例(如,压杆4次就给予食物)与不规则的间歇奖赏进行对比,他发现奖赏间隔不规则的情境下,消除既有行为需时最久。啊哈!斯金纳就此打住。这项发现和巴甫洛夫发现狗听到铃声会流口水的意义一样重大。我们突然想起人类各式各样的愚蠢行为,原来都有一定模式可循。为什么我们做出许多蠢事,即使得不到回报,仍旧执迷不悟?为何我们的好友会痴痴守在电话旁,苦候恶劣男友偶尔心血来潮打来的电话,居然还觉得这是莫大的恩惠?为什么有人身心健全,却在烟雾弥漫的赌场里散尽家财,终致身败名裂?为何女性总是爱得不能自拔,男性总喜欢玩股票?斯金纳让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间歇性强化(intermittent reinforcement)在作崇,也让我们看清其运作过程及随之产生的强迫作用(pulsion)。这种心理作用威力惊人,自有人类以来,无人不受其影响。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斯金纳并未就此停止。若能训练老鼠学会压杆,为什么不训练鸽子打桌球或滚球呢?人类虽然可以塑造其他生物的行为,但塑造行为是否有极限呢?斯金纳这样描述他如何训练鸟儿叼盘子:“一开始,不管鸟儿在笼里何处,只要头转向盘子,我们就给它食物,以此提高转头的频率。然后,它必须靠近盘子,我们才给奖励,接着它得把头向前微倾,最后除非它用嘴碰触盘子,否则就不给奖励。用这种方法,即使动物天生不具有某种技能,我们也能通过训练使其从事这些少见而复杂的操作行为。”(如图1—3右)这些行为确实罕见。斯金纳还用同样方法训练兔子把硬币投入钱筒,教猫咪弹钢琴,教小猪使用吸尘器。
图1—3 斯金纳的老鼠与鸽子实验
此时他再以这些实验为基础,修正那套冷冰冰的理论。置身会啄拾盘子的鸽群中,他开始痛恨某些字眼,如“觉察”、“感受”、“恐惧”。我们所谓的恐惧,不过是皮肤出现如触电般的反应及不由自主的肌肉颤动。他全心全意想让自己变得客观无情,日常生活都离不开强化作用。他不对妻子说“我爱你”,而是说“谢谢你今天给我正强化”。她终生陪伴斯金纳,真了不起。他所提出的观点不仅大胆前卫,而且从某些方面看,或许还能激励人心。斯金纳先否定人类能够自主,同时赋予自主一词全新的含义,让人们再度对此充满希望。斯金纳认为,绝对服从造就出极端自由。根据他的构想,人类若能放空思想,全然接受机械式的训练,就能超越所有生理的限制,学会原本不属于人类的行为。鸽子若能打乒乓球,人类就应该能学会更惊人的技能。只要有正确的训练,人类就能跨越身体的界限,无所不能。
斯金纳逐渐声名远播。他发明教学机,以操作性条件反射的观念建构学习语言的理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还训练鸽子控制发射飞弹。他撰写了《沃登第二》(Walden Two),书中描绘了一个以“行为工程学”(behavioral engineering)建构的人类社群,以正强化原理控制人类的行为。斯金纳认为,理想社会的管理者不应该是政治人物,而是宅心仁厚且掌握各种实质与精神奖赏的行为学家。他的另一本著作是《超越自由与尊严》(Beyond Freedom and Dignity),有篇书评写道:“这本书告诉我们如何以驯服狗的方式来驯服人类。”
斯金纳还来不及总结其实验对社会产生的影响,便于1990年因血癌去世。人生走到尽头时,他是否了解到,生命的最后一幕,死亡,是无法学习或克服的?如何为斯金纳定位?他的实验揭露出让人震惊的事实,其成就不容抹灭。
自信、怪诞的凯根教授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凯根(Jerome Kagan)与斯金纳年龄相仿。对这位同事,凯根有说不完的回忆与评论,他对斯金纳的成就及其在20世纪的地位有着独到的见解。我前去拜访他。
凯根博士的研究室位于威廉詹姆斯楼,当时这幢正在施工的大楼宛如一座水泥迷宫,我在里头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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