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记》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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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〇年十二月×日
五点起床。黎明的天空是美丽的乳鸽色,随后渐渐变成明亮的金色。在遥远的北方,森林和街道的另一边,镜面般的海洋闪闪发光。但是环礁外依然波涛汹涌,白沫纷飞。竖起耳朵,可以清楚地听到波涛声好像大地呜咽一样传来。
六点前早餐。一个橘子和两个鸡蛋。一边吃早餐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阳台下面,发现正下方的玉米田里有两三棵玉米在不停地摇摆。正觉得奇怪时,一棵玉米忽然倒下了,随即一下子消失在茂密的叶丛中。我马上走下阳台跑到田里,看到两头小猪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对猪的恶作剧真是毫无办法。这里的猪和已经被文明去势的欧罗巴的猪完全不同,充满野性和活力,不但威猛,甚至可以说是美丽的。我以前一直以为猪不会游泳,可看来是错了,南太平洋的猪游得挺出色。我曾经亲眼看到一头成年的黑母猪游了五百码。它们很伶俐,掌握了在太阳地里把椰子的果实晒干后再打开的技巧。碰上凶猛的家伙,有时还会捕食小羊羔。芳妮最近好像每天为了监管野猪而忙得焦头烂额。
六点到九点工作。结束了前天开始的《南洋来信》的一章。随后出去割草。土著青年们分成四组在忙着农活和开路。到处是斧子的声音、烟草的味道。有亨利·西梅内的监督,劳动似乎进展得很顺利。亨利是萨瓦伊岛酋长的儿子,即使拿到欧罗巴也是毫不逊色的好青年。
着手寻找树篱笆里咬咬草(或叫绊绊草)丛生的地方,进行清除。这种草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它敏感得令人吃惊,有十分狡猾的触觉——如果是其他草在风中摇曳时碰到了它完全无动于衷,但是只要有人轻轻碰上一下,它马上就会闭上叶子。这是种收紧后像黄鼠狼一样咬住不放的植物。就像牡蛎吸紧岩石似的,它把根顽固地盘绕在土里以及其他植物的根系上。处理完咬咬草之后,下一个目标是野生酸橙。手上被刺和有弹性的吸盘弄出来许多伤口。
十点半,阳台上响起螺号声。午餐是冷肉、木樨果、饼干和红葡萄酒。
饭后,想作首诗,怎么也作不好。吹了会儿银笛。一点时又来到外面,开拓通往瓦伊特林卡河岸的路。手拿斧头,独自走进密林。头顶上是重叠交错的巨树、巨树。树叶的缝隙间偶尔露出一点白色的,好像银斑一样闪烁的天空。地上到处倾倒的巨树挡住了去路。上攀、下垂、缠绕、结环的藤葛在泛滥。呈总状花序盛开的兰花。伸着有毒触手的凤尾草。巨大的白星海芋。多汁的幼树的枝梗用斧子一挥,便啪的一声好听地折断,但坚韧的老树枝却怎么也砍不折。
一片寂静。除了我挥动斧头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这片豪华的绿色世界,是多么孤寂!白昼的巨大的沉默,是多么恐怖!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听到短促、尖锐的笑声。我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前一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回声吗?而那笑声会是鸟叫吗?这里的鸟发出的叫声酷似人的声音。黄昏时的瓦埃阿山常充满如同孩子叫声的尖锐的鸟鸣声。但是刚才的声音和那些又不太一样。最后也没能搞清楚声音的真正主人是谁。
回家路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作品的构思。是以这片密林为舞台的浪漫故事。这个构思(还有其中一个场景)好像子弹一样贯穿了我。能不能写好还不知道,但我决定把这个构思暂时放到大脑一角先暖一暖。就像母鸡孵蛋时那样。
五点钟晚餐。有牛肉炖菜、烤香蕉、盛在菠萝里的波尔多红葡萄酒。
饭后教亨利英语。或者不如说是和萨摩亚语的互教互学。亨利怎么能够日日忍受这忧郁黄昏中的功课,令我着实不可思议。(今天是英语,明天则是初等数学。)
即使在喜欢享受的波利尼西亚人当中,他们萨摩亚人也是最为天性快活的。萨摩亚人不喜欢自己强迫自己。他们喜欢的是音乐、舞蹈和漂亮衣服(萨摩亚人是南太平洋的时髦一族),沐浴、卡瓦酒,以及谈笑、演说和玛琅伽——年轻人成群结队地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连续几天到处游玩,被拜访的村庄都得用卡瓦酒和舞蹈热情款待。萨摩亚人天性中无穷无尽的快活还表现在,他们的语言里没有“借钱”或“借”这个词。最近他们用的这个词,是从塔希提学来的。萨摩亚人原先根本不做像“借”这么麻烦的事情,都是干脆“要”的,所以语言里也就没有“借”这样的词汇了。“要”——“讨”——“勒索”,这类词倒是应有尽有。根据要来的东西的种类,比如说鱼呀,塔罗芋头呀,乌龟呀,草席呀等等来区分的话,“要”里面还能另外分出好几种说法。
此外还有一个颇有情趣的例子。当土著犯人们被迫穿着奇特的囚服从事道路施工的时候,他们的族人会身穿节日盛装、携带着酒菜前去游玩,结果在施工刚到一半的道路正中间大铺筵席,犯人和族人们一块儿又是喝又是唱地度过愉快的一整天。这是多么出洋相的快活劲儿!
可是,我们的亨利·西梅内青年和他的这些族人有点不一样。在他身上有一种追求组织化而不是随意性的倾向。作为波利尼西亚人是异数。跟他相比,厨师保罗虽然是白人,但在智慧上相差甚远。负责家畜的拉法埃内则又是典型的萨摩亚人了。
萨摩亚人原本就体格健壮,拉法埃内大概足有六英尺四英寸那么高吧。但光是块头大却一点骨气也没有,是个脑筋迟钝的哀求型人物。这么一个如同赫拉克勒斯或者阿基里斯一般的巨汉,用娇滴滴的口吻叫我“爸爸、爸爸”,真是让人应付不来。他非常害怕幽灵,晚上从来不敢一个人去香蕉地。(平时波利尼西亚人说“他是人”的时候,意思是“他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人”。)
两三天前,拉法埃内讲了个有趣的话题。说是他的一个朋友看见了死去的父亲的幽灵。傍晚,那个男人正伫立在死去大约二十多天的父亲的坟前,忽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雪白的仙鹤站在了珊瑚粉堆成的坟头上。“这一定就是父亲的幽灵了。”他一边想,一边凝神看时,仙鹤的数目逐渐多了起来,中间还夹有黑色的仙鹤。不一会儿,仙鹤慢慢地不见了,这次在坟上,蹲着的是一只白猫。接着,在白猫周围,灰猫、花猫、黑猫等等各种毛色的猫犹如梦幻一样静悄悄地,连一点叫声也没有地聚集了过来。然后,它们也逐渐融进了周围的暮色里。那人坚信自己看见了变成仙鹤的父亲……
十二月××日
上午,借来三棱镜罗盘仪开始工作。这个仪器自从一八七一年以来就再没有碰过,而且连想也没有想起来过。不管怎样,先划了五个三角形。作为爱丁堡大学工科毕业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但是我曾经是一个多么懒惰的学生呀。我忽然想起了布拉奇教授和德特教授。
下午又是和植物们裸露的生命力作无言斗争。像这样挥舞着斧头和镰刀干上能挣六便士的活儿,我心里就会充满了自我满足。然而在家里即使趴在桌子上挣到二十英镑,我笨拙的良心仍然哀悼自己的懒惰和时间的空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劳动中忽然想到:我幸福吗?但是,幸福这东西不容易明白。它是存在于意识之前的。不过要说快乐的话,我现在就知道。各式各样的、许多的快乐(虽然也许每一种都算不得完整)。在这些快乐当中,我把“在热带雨林的寂静中独自一人挥舞斧头”的伐木工作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的确,这项“如歌、如热情”的工作把我给迷住了。
现在的生活,不管给我其他任何环境我都不会愿意交换。虽然说老实话,我如今正因为某种强烈的厌恶,在不停地打着哆嗦。这也许是勉强投身于本质上不相称的环境,从而不得不体会的肉体上的厌恶感吧。刺激神经的粗暴的残酷,总是压迫着我的心。蠕动的东西、纠缠的东西所引起的作呕感。四周的空寂和神秘孕育出的迷信般的恐怖。我自身荒废的感觉。不停歇地杀戮的残酷。植物们的生命透过我的指尖传来,它们的挣扎如同哀求一样震动了我。我感到自己身上沾满鲜血。
芳妮的中耳炎似乎还在疼。
木匠的马踩碎了十四个鸡蛋。听说昨天晚上我们的马脱了缰绳,在附近(其实也离得很远)的农田里搞出来一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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