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31章


年一年,一日一日的回想着,终于,他发现自己十八岁那年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猛然抬起头,隆庆冲着守在旁边不敢打扰他的两个人,用汉语问:“剑浩是谁,长乐是谁?”
阿里虎挠挠头,“王爷,您知道的,属下不懂汉语。”
“子聪,你来说。”隆庆看向韩子聪,他跟随自己的时间虽比不上阿里虎长久,但也长达七年,该知道一些事。
韩子聪犹豫了一下,道:“昔年,王爷常在宋国境内游历,为了方便起见,就以‘剑浩’这个汉名行走宋国各处;至于‘长乐’是谁,属下、属下不知。”
“真的不知么?”隆庆冷冷的盯着他,半晌,又用契丹语道:“那么,你们能否告诉我,在我的十八岁之时发生过什么事?”他的话语中几乎有一丝哀求的意味。
对视一眼,阿里虎与韩子聪齐齐跪下,“王爷,求您饶过属下吧,属下等实在不能说,而且所知也并不详尽。”未了,韩子聪又用汉语低声补充了一句:“或许,王爷问国师较为清楚。”
“辰砜?”隆庆想起了赫连辰砜的绝技——幻影神功,其中有一种锁魂功,可将别人的记忆封闭。答案呼之欲出,原来曾经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在生命中;难怪她的一切于他,总是这般的熟悉;难怪她会对着他落泪,问他:“剑浩、剑浩,是我,是我呵,你还记得么?”该死的,他却忘了她,狠心的把她推开。他怎么可以忘了她?遗失的记忆,他必须去重新找回,为她,更为自己。
隆庆不再向阿里虎与韩子聪追问,从雪地上站起身,看一眼传讯官,问:“大婚在什么时候?”
“回王爷,在七日之后。”
七日,但愿一切还不晚,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辽国的瀛台据说是最接近天的地方,深红的地毡庄重中透着华丽,从瀛台上铺落,越过九十九级天阶,一直延伸到皇宫宣德正门前。站在天阶下端,雨竹抬头仰望,瀛台正中崇立的身姿伟岸挺拔,赤黄冕服在阳光下,散发出一圈圈金色光晕,相隔太远,雨竹看不清他的容颜。君为天,臣为地;夫为天,妻为地;他是天,所以不会主动走下天阶迎接她,而是站在最高处等待她攀过九十九级天阶来依附他。仰首看一眼旭日当空的青天,雨竹“嗤”一声,荒谬,他是大辽国的天,难道就一定会是她的天么!
瀛台的左侧站列着皇族成员,右侧站列着各国前来观礼的使节,文武百官则按品级沿着天阶依次下列。九声朝鼓,九声号角,雨竹开始踏上天阶,金凤玉冠上端,九只精致的金凤展翅欲飞,冠帽的雪绒间镶嵌着细碎的火色明珠,映衬着阳光,流光溢彩,沿帽边垂下的一排缨络披覆于长发上,随着她的步态轻轻摇曳。赤黑锦袍金丝描绘凤翔九天,光线流转在精美的纹路间,黑色嵌金纹的长长袍裾,逶迤过火色地毡,带起一片放肆的绮丽诱惑。不知是衣冠衬托了佳人,还是佳人衬托了衣冠,只道是从此春花秋月无颜色。
如果说人生如戏,雨竹无疑是一个好戏子,只要她愿意,就能演好每一个角色。没有新婚的喜悦,也没有新妇的羞涩,沿阶而上的每一步不轻不重、不紧不慢,适度合宜;脸上的笑容不浓不浅,恰到好处。隆绪却清楚的知道,当一切都能把握在恰当的尺度内时,便不是出自真心。也许是累了,随着隆绪的容貌越来越清晰,雨竹的脚步也越来越凝重,笑容逐渐变得勉强。她的双眸极黑极美,犹如最上乘的黑玛瑙,能折射出七彩的阳光,每蹬上一个台阶,眸中的幽暗就更浓一份。慢慢地,她的脚步停滞不前,乌黑的双眸深沉似千年寒潭,冷冽刺骨。
耶律隆绪一步一步走下瀛台,来到雨竹面前,他缓缓伸出手。阳光照在皇冠的金翎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雨竹双眼刺痛般的闭了闭,再睁眼,耶律隆绪的手修长优美,优雅的摊开在她面前。转首环顾四周,各国使节、包括大宋来使,辽国王公大臣,所有人的目光汇集于他与她之间。两国的盟约不是儿戏,国家的信誉不容背弃,她是大宋的护国圣女,代表着大宋风范,怎能失态,怎能失仪?一出戏既然已开幕,那么,她就陪他唱到落幕。雨竹伸出手,覆于耶律隆绪的手上,任由他牵引着走向瀛台。
大婚典礼冗长而复杂,雨竹的笑容端庄娴雅、行止进退有度,一举一动完美得不见丝毫瑕疵,一派大家风范。如果不是衣袖下两人交握着手,她的指甲深深刺入他的掌心,隆绪几乎会错认为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赐予封册和金印给雨竹后,隆绪拿起一面金牌放入她的掌心,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辽宋和亲,情谊渊远流长,今朕赐皇后金牌一面以表赤诚,见此金牌如见朕亲临,凭此金牌,除却弑君与谋逆大罪,皇后可惩治或赦免任何人。”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雨竹本人。雨竹看见宋国使臣满意的笑容,满朝文武讶然的神情。然后,她适时体现出眩然泣下的感动,屈身道:“臣妾谢陛下圣恩。”
隆绪俯身扶住雨竹,柔声道:“皇后不必多礼。”后一句低语只有他二人可闻:“一生还很长,我欠你的,会慢慢偿还给你。”
雨竹嫣然一笑,樱唇靠近他的耳畔,窃窃私语,一字一字从她紧咬的牙中挤出,清晰落入隆绪耳中:“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言毕,她含羞带笑看着绪隆,情真意切。盈盈笑意,胜过千树万树梨花开,摄魂夺魄,让人欲罢不能。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到达她冰冷的双眸。
短暂的恍惚之后,隆绪扬眉笑,一生的确还很长,但,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一幕看在世人眼中,是一双璧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让人赏心悦目,从此又多了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瀛台左侧,赫连辰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身旁的寒水柔道:“老天,这个女人如果去梨园唱花旦,必定挂头牌。”
典仪进行到最后一项,祭伺捧上三樽酒,一樽敬天,一樽敬地,最后一樽隆绪先饮半杯,再将剩下半杯递给雨竹。接过金樽,雨竹正要饮入口。“长乐——”长长一声呼唤,响彻云霄。金樽从雨竹手中滑落,娇躯本能的向声音传来处倾去,天阶尽处,风尘仆仆的隆庆正飞奔而上。
隆绪迅速接住从雨竹手中滑落的金樽,同时舒臂挽住雨竹前倾的身躯,她的纤腰细而柔软,只需一只手,他便可环绕于其上,将她牢牢拥在胸前,不得动弹。
隆庆越来越近,赫连辰砜含笑迎上前,亲呢的拍了拍他的肩,“隆庆,你终于回来了,还好赶在了大典结束之前。”他拉起隆庆的手,走向侧边观礼。隆庆望着雨竹,眼神悲愤而无奈,雨竹望着隆庆,眼神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最后湮灭一切,波澜不兴。他们之间,相隔只有三十个台阶,三十个台阶,竟是天与地的区别。
隆绪把手中的半樽酒再次递到雨竹面前,紧握着酒樽的手,指节泛白,乌黑如墨玉的双眸,比之雨竹此刻的双眸,更要幽暗几分。清凄一笑,雨竹接过酒樽,扬颌一饮而尽。司仪大声宣告:“礼——成——!”从此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曲终之后,总是要人散,当所有人都离开瀛台之后,赫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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