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28章


玄霜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主上。”
寒月一言不发,掀帘跃下马车,一把拉过车旁的备用马匹,策马绝尘而去。
当雨竹与玄霜到达南陵时,寒月已跪在萧成的墓前,正举起一柱香下拜,听见雨竹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将香火插入墓前的香炉后,缓缓道:“五年前,我曾告诉你,我答应义父要代替他守护你一生一世,或许你已经忘了那些话,可是我却没有忘记过。”
“姐姐,”雨竹来到墓前跪下,执起雪白的衣袖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浮尘,“我从来就没有忘记,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我的命是用父亲的命换回来的,我没有资格任意贱踏自己的命,所以无论在何地何时,我都会好珍惜自己。”
“雨竹,”寒月问,“我们是姐妹,对不对?”
“对!”
“所以,无论你作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还有我,”玄霜跃上前,“虽然我很笨,经常做错事,但是主上,求你不要赶走我。”
“那就,永远在一起吧。”雨竹淡淡的笑,无论大喜还是大悲,她已经习惯了,总是这样淡淡的处世。
为谁和泪倚阑干 (上)
雨竹认为,任何事一旦作出了决定,就无谓再费神去伤心难过,所以她不愿面对那种悲悲切切、生离死别的场面,为了避开送行的文武百官和民众,特意吩咐送嫁的队伍于寅正时分来接她。晚秋浓夜的风霜寒意侵骨,雨竹轻装简从踏过秋水园中厚厚的落叶,寒风过处,落叶纷飞,她忍不住畏寒的萧缩了一下。回首,再望一眼多年的居所,夜色中幢幢迭迭,看不清屋宇的轮廓,从此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家将在何方?
朱色大门缓缓开启,门外送嫁队伍已整齐列队等候,多日未见的赵堇赫然策马在送嫁队伍的前方,“我送你!”他简短的说了一句。
“哦。”雨竹更简短的应了一个字,便向马车走去。
在赵堇的记忆中,似乎五年来,雨竹只穿白色的衣服,即使在今日的出嫁之日,黑色斗篷下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似雪白衣,一支碧玉钗绾在如云青丝间,不见一丝其它饰物。虽然衣服是用上乘的蜀地云锦精心制成,碧玉钗经由稀有的天山暖玉精雕细琢,但是作为一个新嫁娘,这样的妆扮未免太过素静、太过冷清。
无意间,雨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送嫁队伍中的十车箱奁上,“那是些什么?”
“太后与皇上给你的嫁妆。” 赵堇回答。
雨竹皱了皱眉,很干脆道:“不要,快拉走。”
“雨竹,” 赵堇柔声道:“在辽国不比在宋国,此去和亲,没有丰厚的嫁奁,辽人难免会看轻你。”
“与我何关!”雨竹嗤笑一声,她并不在意辽人如何看待她,倒是更愿意顺从自己的心情,山长水远,让她带着这些累赘上路,遂了辽国人的意,却不遂她的意。
“雨竹,不要任性,辽国送出十万两纹银为聘礼,我大宋岂能丝毫不回,失礼于人,而且,这样也会使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赵堇艰涩说着违心的话:“父皇让我转告你,到了辽国,切记万事要以两国情谊为重,才不负此番和亲的苦心。”
“两国情谊?” 雨竹斜睨赵堇一眼,带着隐约的讽意,“皇上是想欺人,还是想自欺”?宋辽两国之间除却利益得失,她实在想不起何曾有过真正的情谊。所谓和亲,无非是把女人当作贡品,肯应承作贡品,是因为她要把欠赵氏皇族的恩情还清,从此无债一身轻。但是,如果想指望她去讨那辽国国主的欢心,以维持这虚假的情谊,那就想都别想。于是,她提醒道:“那十万两纹银,不是什么聘礼,而是我应得的诊金,我的银子,如何使用是我的事,拿去赈灾,是我一时兴起,别无它意,无需你们帮我回礼。”以后的日子如何过,该由她自己来决定,不需要由别人干涉。
赵堇听懂了雨竹的意思,她作出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能改变。等他命令人将嫁妆拉走之后,雨竹才进入马车。赵堇也随之踏入了马车内,对车陪侍在车的寒月与玄霜道:“你们先出去,本宫与圣女说几句话。”
寒月与玄霜犹豫的看向雨竹,见她点点头,才走出马车。马车开始缓缓起步,车内赵堇久久沉默着,雨竹也不催促,自顾自的靠在软座上闭目养神。骑马跟随在车侧的寒月见久无动静,忍不住忧心唤道:“主上?”
“没事。”雨竹应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表妹,” 赵堇有些难过,只有在单独相处时,他才能这样称呼她,“知道契丹人是如何称颂他们国主的么?人如金刚,马如龙;容胜朝阳,势比天。若真是如此,嫁得这样一个夫君,也不算辱没了你。”
雨竹睁开眼,冷冷看他一下,又合上眼,那神情显然是觉得他很无聊。
赵堇苦笑一下,继续道:“五年前,我是嫉妒得发了疯,亲手毁去你一生的幸福。造成今日的局面,却又无力维护你。表妹,你不原谅我不要紧,但你一定要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到了辽国,自己多保重,若实在不好过,就想办法回来,无论何时,我总会在这里等你,你不愿意嫁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与幼年时一般,做一生的兄妹。”
雨竹不语,侧首向车窗外望去。赵堇无法看清她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掀起了车帘,“如果可以,真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昔日那个不知愁苦为何物的长乐郡主。”说完最后一句,他跳下了马车。
寒月与玄霜回到车上,看见雨竹微红的眼圈,玄霜道:“怎么了,主上?是不是那混蛋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帐。”
雨竹瞟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坐下,我有些困倦,现在要小憩一会儿,你们别吵我。”
马车越行越快,拉着雨竹向不可预知的未来飞奔而去,不管怎样都是活着,至于在哪里活,其实并不重要。
刚刚入冬的雁门关已经下起了雪,掀起车帘,雨竹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两月前,秋风萧瑟中,她入雁门关;两月后,漫天飞雪中,她出雁门关。“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泪沾巾。”这样一曲歌赋,她曾对隆庆吟唱过,用于此情此景,似乎再适合不过。
远远的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臣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奉皇命,恭迎惠贤右皇后。”
雨竹神色一凝,双眸瞬间冰凉刺骨,冷过这遍地积雪。宋辽边界线分隔着两支对峙的军队,一边是宋国的靖边守军,一边是辽国的亲迎军队。来在边界线前,雨竹缓缓从马车上站起,对面的迎亲队伍中,一个高大的身形策马越众而出,陌生的脸孔陌生的人,他坐在马背上举手齐肩对雨竹低头致礼:“请惠贤右皇后入我大辽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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