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朋克救地球》第11章


“嗯,我昨晚借宿在柿本先生家。”
“你去找那个怪家伙啊?”
“他是怪家伙呀?”
“兴高采烈搬来这种偏僻村子的家伙不怪吗?”
“他一直很哀怨,说村里的人都排挤他。”
呗子婆婆吃吃地笑了出声,“那家伙想太多了啦,大家都没那意思啊,再说,和村里的人打成一片又没什么好处。那叫什么?‘邻家的草皮比较绿’是罢。”呗子婆婆的话匣子似乎一开就停不下来,只见她愈说愈起劲。
“我听说入窟者献祭的习俗了。”
“哎呀,听说了吗?一定觉得很诡异吧。你来得刚好,我正要去入窟者那儿,一块儿来吧?”
“您要去那座山里?”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这次入窟者的三餐由我负责。我要去送今天的早餐,你方便就一起来吧,机会难得哦。”
“我跟去没关系吗?入窟期间不是禁止入山?”黑泽想起柿本的叮咛。
“不会有问题啦,只要说是我硬拉你去的就没事了。我这把岁数了,一般来说,做什么事都不会被骂的。”婆婆边说边转身朝屋里走去。
没一会儿,婆婆拿着一个透明餐盒走了出来,里面应该是装满了食物吧。
“好了,走吧。”
呗子婆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完全不像九十岁的老太太,反而是黑泽要担心一个没留神会跟不上她的脚步。
“嗳,关于入窟者的习俗,你觉得如何?那么奇怪的仪式,以你一个外来者的角度来看,一定觉得很诡异吧。”
“还好啦。”黑泽含糊带过,“的确很新奇。”
“‘还好啦。的确很新奇。’”呗子婆婆故意学黑泽的语调,“你这人真帅气呀,讲起话来这么冷静,人缘一定很好,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小偷呢。”
“我不是小偷。”黑泽小心地回道,一边留意不让婆婆察觉自己内心的波动。
“你说了算。不过啊,周造常说‘小偷看起来都不像小偷。’坏家伙大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反倒是举止龌龊的人搞不出什么名堂。所以看到你这种言行帅气的家伙,总觉得应该是小偷之流的。”
“就是所谓‘恶魔的嗓音特别好听’吗?”
“听周造说,战前的日本也是这样。一宣告‘开战喽!’,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反对,但战争不知不觉展开了。一开始政府光讲些漂亮话,把所有人牵扯进去,像是‘国家有危险,我们一起扞卫家园吧!’、‘再沉默下去,国家的面子都要丢光了!’拼命地煽动人民。唉,就是这么回事吧。”
黑泽想起一句谚语——通往地狱的路都粉饰得很美。同时他也察觉话题扯远了,“这位周造似乎很受村人爱戴喔?”
“是呀,他也五十岁上下了吧,孤家寡人一个,个性稳重、温柔,待人又和气。”
“他和阳一郎交情不好吗?嗯,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阳一郎的风评如何?”
“哎呀,在上位的人难免遭人指指点点,要是被看轻就玩完啦。不过,阳一郎的确很不会做人。”婆婆又补了一句,“和周造简直是天差地远。”
车道上完全不见行人或车辆,两人并肩走在大路的正中央,整片澄澈蔚蓝的天空飘着丝丝宛如轻烟的白云,黑泽不禁为这份闲适感动不已。周遭一片恬静,只听见鞋子踏在地面的轻快声响。在如此清爽的晴朗天空下,与一名大上自己五十多岁的婆婆并肩漫步,是多么难得而奢侈的事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婆婆真的九十岁了吗?
“所以呢?你觉得如何?”两人走了数十公尺,呗子婆婆突然问道。
“什么觉得如何?”
“入窟献祭的习俗啊。你怎么看?”
黑泽正想回婆婆“您刚才问过了”,但感觉上她这次只是想开个话头,其实是她自己有话想说。于是黑泽反问她:“您怎么看呢?”
不出所料。“其实啊,我在猜啊……”只见呗子婆婆缓缓道来:“当初会搞什么活人献祭,背后一定有鬼。”
婆婆的嗓门并不大,但中气十足,黑泽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而且即使讲得有些断断续续,言词表达却毫无窒碍。“婆婆,您真的九十岁了吗?”
“不是啊。”婆婆回道。
“我想也是。”
“不是九十,是九十二岁。”
“啊?”黑泽顿时哑口无言,怔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想也是。”
8
黑泽前来小暮村的路上没留意到,但这条山路似乎缓缓弯了个弧度,本来以为笔直前进就会抵达的山头,如今却出现在右前方,岩壁也在那附近。婆婆说:“越过山头就是山形县了。”黑泽却不觉得这座山头能那么轻易越过。
“我猜啊,当初会选什么入窟者,一定是那届村长在打什么鬼主意。”婆婆又说了一次。
鬼主意?黑泽不明白。“可是我听说是村长做了个梦,梦中提议以活人献祭消灾呀?”
“哼,你觉得会这么凑巧,说梦就梦得到吗?”
黑泽想想,也不无道理。
“我啊,生性多疑,总觉得任何事物都有另一面,所以听到这种事我也持保留态度,说什么‘只要把活人献给神,山贼就会销声匿迹’,很像在骗人呐。”
“不过后来山贼的确消失了,不是吗?”
“我是这么想的——那个牺牲者啊,村长根本打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您说那个女的?”
“嗯,依我看呀,那个女的恐怕是村长的情妇之类的,也就是对村长有威胁的角色。”
看来故事相当曲折离奇,黑泽不禁兴趣大增。
“然后呢,村长为了灭口便决定举办活人献祭。哼,当初一定是这么盘算的啦。”
“为了杀掉她吗?”
“刚开始可能没打算做到那么绝,但村长和山贼之间一定做了什么交易,好比‘我送个女的给你们,别再来骚扰我们村子了’,应该有过这类的交易或是私相授受吧。”
“送个女的给你们……”黑泽喃喃念着,一边感受这句话的咬字中伴随着血淋淋现实的不快感。
“没错。‘那个洞窟里关了个女的,随你们处置,交换条件是别再来打扰我们’,听了很不舒服吧,但很有可能哦。”
“听了很不舒服,但很有可能。”黑泽也同意,“听说入窟者进去洞窟之后,村人会以岩石堵住洞口,是吗?那山贼要从哪里进去呢?”
“真要进去总有办法吧,村长也可以自己打开洞口放人进去啊,而且其实从很久以前大家就传说那座洞窟有秘密出口,搞不好还真的有呢。”
“秘密出口啊。”
“大概在二十年前吧,发生了文吉事件,那时候村里就谣传洞窟有秘密通道了。不过呢,我也当过几次入窟者,当时想说来找找看吧,但洞里真的太暗了,根本无从找起啊。”
文吉事件——黑泽的耳中回荡着这个词,心里也很在意,但他还是先问另一件事:“当入窟者是什么感觉?”
“当然不好受啊,洞里黑漆抹乌的,上厕所得到洞窟的最深处解决,整个洞里臭气熏天,待在那种鬼地方,哪还有心情找秘密出口。”
“所以依您的看法,那个女的是在洞窟里被山贼凌虐致死?”
“是啊,虽然没人知道后来洞里发生了什么事,也可能是那个女的自尽身亡,总之,村子所有人都觉得入窟献祭真的生效了。”
黑泽想象着那名女子被押进那座岩壁后方洞窟的身影。或许刚开始,女子也满心以为这是献祭,她双腿颤抖着走进洞窟,蹲了下来缩起身子,村人以岩石堵住洞口的声响传进耳里。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听着那声响呢?眼看光线从身畔消失,四周的穴壁与自己的肌肤逐渐染上化不开的黑暗,而她只是茫然地望着这一切吗……
她什么时候才察觉这是村长搞的鬼?她什么时候才发现,无论是出于复仇、嫉妒,或是想灭口,总之,自己是被陷害进到这个洞窟里来的……
在分不出白天黑夜的洞窟里,忍受着饥饿的侵袭,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突然洞口打开了,走进来的却是那群山贼,这一刻她的感受是什么?是深深的绝望?还是愤怒?黑泽心想,当然无从得知吧。而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浮现另一个声音——知道了又如何?
“就快到了。”呗子婆婆说。
两人来到入山口,路幅只有先前的一半宽度,柏油路也在此处接往踏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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