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第119章


初然望着他,也傻傻笑了起来,蓦地想起什么事情:“对了。”
她把茶杯放下,双手托腮:“你之前说那个坊主就是前往契丹送岁贡的同知枢密院事,那他叫什么名儿?是哪里人士?”
一提起此事,他神色斗然一转,剑眉微凛。
“我亦是不知晓……当日明月山庄时,那老仆只告诉我此人姓莫,五年前还同庄主有过来往,当时便供职枢密院,如今是不是还在此位,我也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初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揣测道:“看这样子,他兴许便是因十年前的案子受人提拔才升的官儿。要是此刻能去宗正寺寻看他的典籍就好了……”
“倒也不必这么担心。”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穆信却是笑着宽慰道,“同知枢密院事也不是个寻常的官位,我在王府跟着王爷这么多年,没听闻他有提起朝堂之上谁人有从此位升职或贬官的。故而可能性很大。”
“说的也是。”想起他这些年都潜在王府,此话的确非常有信服力,初然瞬间又燃起希望,“你每日都是在那个地方等的?明日我也陪你去吧。”
“使节进城动静极大,倒不用日日去等。”穆信偏头看她,一双眸子黑若无底,“我只是……闲得无聊,方去呆着打发时间而已。”
初然听得此话,在心中细细斟酌了一番,方抬起头来望着他笑道:“那现在我在你身边了,你也不会觉得闷了。”
她言罢,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被热茶温暖的掌心柔和温软,暖意传上全身,穆信不由亦展颜微微一笑。
初然把头靠在他肩上,伸手卷着他衣角把玩,喃喃道:
“等到时候找到这个‘坊主’,定要取他首级,届时同石晏好好解释,他……兴许就不会再向你寻仇了。是不是?”
穆信眉间略略一动,隔了许久才轻叹一声。
“但愿。”
“一定可以的。”初然倒是信心满满,“你是他师父,他从前这么崇敬你,这么爱戴你。上回只是被家仇冲昏了头脑,时隔这么久,想来也已经冷静下来。”
“初然……”他嗓音沙哑,忽而低低道,“如若到时……我是说,如果,他们找到这里,你必须全身而退,不能逞一时之气,为我涉险。”
初然垂下眸,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不明白……”
她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却说得坚定异常。
“要是没了你,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穆信身形一颤,却再也说不出一言,只伸手搂着她,默然闭目。
窗外寒月清冷,丝丝凉意透过缝隙侵入屋内,初然偏头瞧了瞧,突然从他怀中支起来。
“穆大哥。”她两眼亮晶晶的,灿然生光,“我们今晚睡一块儿,好不好?”
穆信微微一怔,尚没来得及说话,且听初然又道:
“上回你说时候未到,现在都过了两个月了,总归是时候了吧?”
他蓦地感到手心发汗,这会子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木屋中只有一间卧房,想来她也会提这个要求……倒并不是不愿,只是思及如今的境况,他仍旧觉得不妥。
此一劫,凶多吉少,当真也要拖累她,陪着自己一起吃苦受罪么……
“穆大哥?”初然见他迟疑良久,表情深沉,却不发一语,难免愠恼,“怎么?你当初不是说好的,会和我成亲的么,现在反悔了?”
她嘴唇一抿:“你也觉得,我生不出娃娃,瞧不起我?”
“不是……”
简直是百口莫辩,穆信额上生疼,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终究叹了口气。
“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见他应许,初然连忙站起身,笑靥如花:“那我再去取个枕头来。”
“……”
穆信犹自担心地抚了抚眉心,暗道:只怕这将是他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了。
亥时末,子时将到,以往这个时候,穆信早就入睡了。
初然把棉被铺好,不知从哪里寻来个枕头放在床头。
透过窗户视角已看不到月亮,但月光还朦朦胧胧地,初然低头把烛火一灭,屋里就只剩地上一片淡淡的月色。
穆信睡在里侧,初然除了外衣和鞋袜,小心翼翼爬上床,缩进被窝里。被衾虽不厚,两个人睡倒也十分暖和,她心自满足,翻了个身,就伸手环上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内。
少顷,听得她细如蚊呐地唤道:
“穆大哥。”
“嗯?”
“你这床太硬了……”
他好笑地摇摇头,自己向来睡不惯软床,倒也难为她。穆信遂伸手扳住她腰肢,继而将她一翻,以背靠着他身侧。
“现在好些了?”
背脊传来他体温,连心跳都感受得分外清晰,初然幸福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桌上灭掉的蜡烛,还隐隐闪着微光,四下里安安静静,只听得呼吸声,时深时浅。
倘使没有石晏的事,没有江湖的事,他们两个如今兴许就住在江南,正过上这样的生活,终日不必被烦心事所扰。
要真是这样,该有多好……
*
几日后,雁门关。
长风呼啸,烟尘遍地,绝岭处高山之颠,在一块被风吹得光滑的大石上正有两人端坐。其中一人长袍裹身,神色疲倦,手抱着剑望着远方。
另一人怀捧着一袋热呼呼的肉包,一面吃一面左右张望。
羌伯挑着一担杂货今天仍旧是慢悠悠地从山下走过,一抬眼却看得这两人,他不禁心里奇怪,驻足瞧了一阵,随后又低下头,自顾走路。
“没理由啊……要说正月前去,眼下也该回来了。”
初然咬了一口,这一个是酱肉馅的,她吃着腻得慌,遂回头塞给穆信。
“要不,咱们出关吧?兴许他们在路上,也说不定呢。”
穆信刚一张口就被她包子塞了一嘴,只得皱着眉咀嚼:“关外是辽人的领地,我不想多生事端。一国使节倘若在契丹莫名被杀,恐怕会引起两国纠纷。”
“……倒也是。”她还没考虑这么多。
这两日虽说可以不用前来观望,但横竖闲着无事,初然也就拉了他过来坐坐,一坐两三天,关外除了宋军巡逻的官兵和商队外,并没看见别的车马。
她不禁有些沉不住气来,一时到佩服穆信能在此地等上这么久。
“啊……他们要是回来,会住在哪个客栈呢?会不会不去无名镇?”
“不会。”穆信往地上一躺,闭目养神,“这里是回京的必经之路,他们必定会来。”
“那得等多久啊。”初然叹了口气,又伸手去拿包子。
风渐渐沉淀,她耳边鬓发被吹至脑后,发间还夹杂了点点沙尘。
天边的夕阳将要西下,被晕染成红色的天幕里,似有鹰雁飞过。四下里依然静谧,不闻人声。
初然抱着吃食,双眼将闭未闭,眼看就要睡着,天际里却隐隐有一个黑点,她虚了虚眼睛。
只见那黑点越来越大,慢慢的成了一片。
“穆、穆大哥……”
她登时睁开眼,激动得头也没回,只拿手去拍他。
“你快看啊!”
穆信被她惊醒,起身往前瞧去。
“是宋朝的车马。”初然忍不住一拍手,“定是使节回来了!”
穆信眉峰一扬,那一群浩浩荡荡行来的队伍,单看马匹旗帜便知是谁,他将手边的剑一提,拉着初然便往回走。
“走,去镇上等着。”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寂难永劫】
无名镇上,清阳客栈外,不算太宽的街道被三辆马车给堵了个密不透风,几个宋兵服饰的人正在同客栈老板娘交涉,大老远却就跑了好些百姓前来瞧热闹。
大宋每年向契丹送岁贡,几乎都要在无名镇上落脚,这会子精明的人寻些东西拿来贩卖,到底是边关之物,中原并不常用,故而常常能小赚一笔。
客栈对面便是一家小茶馆,此时客人稀少,但在门边位置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身着打扮极为朴素,眼下正低头喝茶吃果点,似乎对客栈的情形并不感兴趣。
“老板娘,这客栈别的客人劳烦都给清理清理,咱们大人可不愿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早年丧夫,带着个哑巴儿子独自经营此店。每回宋军前来都要挑不同的客栈住下,今年到底是到她这儿了。
“自然自然。”老板娘脸上就快笑出朵花儿来,“官爷大可放心,好几日前小妇人就打点好了,客栈里没有别的客人。”
为首的宋兵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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