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第118章


穆信倒也不讨价还价,自腰间取了一两碎银扔了过去。
“拿了钱,就赶紧走。”
为首的人连忙接住,点头称是,左右招呼着两边的手下,窸窸窣窣从崖边退去。
眼见那群人走远,穆信才松了口气,回身蹲下去,轻轻安抚她:“好了,没事了。”
不想,初然抬手就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挥开,随即就把他带于头上的斗笠一掀,边关萧索的风沙将他的眉目削得越发犀利,俊逸的容颜上却掩不住苍凉。
她终究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既然是你,为何不愿现身见我?”
“……”早知道他她会这样问,穆信一时无言。
“是不是我不跳下去,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看着?”初然说得心中绞痛,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抬掌就将往他脸上打去。
穆信却也不避不闪,就那么仍由她扇下来。
初然见得他这般,咬着下唇,心上一软,在手离他脸几寸之处又骤然停住,手心一转狠狠把他推开,然后站起身。
“反正你这么不愿见到我,那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她说罢抬起脚就又要往下跳。
虽心知她说的是气话,穆信还是被她此举吓得心惊肉跳,伸手便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着。
“是我不好……”
“我本想,让你能不再受此事烦扰,却没仔细考虑过你的感受……”
初然听得他在头上轻轻一叹,眼泪越加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她从汴梁寻到江南再到蜀中都准备前往大漠和契丹了,这一路上磕磕绊绊,一路上艰难险阻,不想好容易到了这里,他竟又不认自己。喉头哽咽的又疼又痛,埋首在他胸前号啕大哭,这其中委屈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穆信见她不再说话,哭声撕心裂肺,自己已是内疚心疼不已,忙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喃喃自责道:
“……都怪我,都怪我。”
初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抽噎着张了张嘴,可说不出一句话来。
塞下开阔而苍茫,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边声羌管,斜阳温润,灯火已黄昏。
*
傍晚时分,穆信推开山顶小木屋的门,里面漆黑一片,大约是屋外冰雪消融的缘故,鼻中闻得些许湿气。
他寻得火折子将灯烛点亮,初然方在自后面慢慢跟进来,抬头四处打量。
“穆大哥……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
“嗯。”穆信把灯盏小心翼翼放到桌面,解释道,“这本是给山中猎户和樵夫歇脚准备的,我来时发现已长久无人居住,故而就简单收拾了一下。”
初然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把在镇子上采买的茶叶和一点粮食放在柜子一旁,而后就好奇地往其他房间里看。
木屋只有一个卧房,另一间则是厨房兼杂物间,着实是小得可以。且穆信素来也随便,只求个地方栖身罢了,并不曾多布置,这么一瞧上去,四处透着寒意。
他不禁有些尴尬:“山上太冷,明日……还是住客栈罢。”
“那怎么行。”初然回头就否决道,“我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客栈花销太大,哪能天天住的……何况我看这里,倒也挺好。小是小了点,等改日去买些棉絮回来,炉子生上,就不会这么冷了。”
穆信见她已低身下去鼓捣火炉,心中不觉又是一暖,轻声问道: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初然连头也没抬,想都不想就道:“当然是你住多久我就住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心比心】
清亮的月光将她的影子照得份外柔和,穆信不由心中一动,想起白日里她说得那番气话,迟疑着问道:
“你当真……要留在这里?”
初然听得莫名,回过头望着他:“不然我能去哪儿?”
穆信轻摇头:“我眼下早已是今非昔比,不是当初那个身世清白的王府侍卫首领。江湖人士人人欲将我杀之而后快,你跟着我,往后只有艰苦,再无安静日子可过……你想清楚了?”
闻得他这席话,初然把手头的东西搁下,拍了拍灰,站起身来与他对视,双目炯炯。
“难不成你当我是看中你的身份,才决心来找你的?”
“……”他语塞,心知自己此话说的不对。
初然却不依不饶地仍旧盯着他:“我找遍了整个中原,又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要受气要遭人白眼,什么委屈没经历过?还怕你往后能有什么刀山火海吗?”
穆信听得眼中酸涩,喉头微有些哽咽:“但是,我却希望你能在江南过得好好的……这般卷入江湖纷争里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只是你希望。”她红唇轻抿,在“你”字之上格外加重了语气,看着他的黑眸里似有光亮闪动,“你在做这些决定前,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可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我愿不愿意呢?”
穆信身形一颤,顿时哑然。
她说的不错……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都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她回到未见过自己之前,倒不曾考虑,存在的这一年已经存在,该有的情感也已根深蒂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力来替她做主。
想到这里,他竟摇头勾唇一笑,心自暗叹。
“有什么好笑的?”初然瞧着他半晌不说话,脸上到露出笑意来,一时不快,抬脚就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穆信吃痛,方回神过来。
“……怎么了?”
“这是你欠我的。”初然伸出食指来,得意道,“我这一路上开销不少,就这么一脚还便宜你了。”
见她表情神采飞扬,想来气也是消了不少,穆信犹自莞尔:“那你想怎么赔偿?”
“这笔债可贵着呢,你听着,以后什么事儿都得听我的。”像是早早预谋好的,初然说得飞快,“尤其这种大事,不能让我一个人留下,也不许再擅自做决定,更不能有心灰意冷的想法!无论做什么,都得带上我一起。”
穆信苦恼地摇了摇头:“只怕是有些困难。”
初然将眼一横:“横竖我话是摆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就又蹲下去拿了火折子去点那火炉。
穆信看着她背影,顿然十分轻松地笑着一声轻叹。自己是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从年初到现在几乎每一日都过得无比煎熬,明明十年间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偏偏这两个月显得分外地难受。仿若是身体里缺失了一块……
一块怎么也补不回来的东西。
他转过身,将采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内,灶台上早已生灰。
因他一向是在外用饭,故而也没有留心去打理。初然把炉子生好,正凑进来时,看得这一台子上的灰禁不住咋舌。
“这么脏,明早还怎么煮饭啊……”她伸手一摸,满手的黑灰,眉头就皱了起来,侧目去看穆信:“怎么?你都不做饭的吗?”
他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个人住,用不着这么麻烦。”
初然听罢便抚了抚额,挽起袖子来就上前去收拾,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
“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只怕是要打扫到夜里了。亏得我昨天才在这里落脚,还没睡个踏实觉呢……”
喋喋不休又扯了一大堆,想来这两个月她亦是吃尽了苦头,穆信故而也不再去打搅她,只靠在门外静静看着。
灶上的锅积了厚厚一层的污垢,初然足足刷了半个时辰才清理干净,而后又把厨房和卧房里里外外扫了个遍儿,烧了壶热水泡了茶,这才得空歇下。
眼看时候已经不早,她索性搬了火炉到床边,又灭了卧房外的灯,两人就坐在里屋说话。
炉子里时而爆出哔啵的声响,比及昨日,室内温暖了许多,就连灯光也透着说不明的温馨气息。穆信怔怔地望着桌上的尚在冒热气的茶杯,径自陷在沉思之中。或许也正是有了她在,这木屋才像是人住的地方……
漂泊太久,早记不清家该是什么样子,从来只觉得房子不过是个吃睡之地,好或不好又有什么分别。但眼下瞧她打理干净,收拾整洁,瞧她在灯下嘻嘻而笑,恍惚置身梦里。
他心里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似喜非喜,似忧非忧。
“穆大哥?”
初然连连唤了他好几声,穆信才又回过神。
“想什么呢?”她捧着茶杯,不禁打趣地往脸上一划,“你这儿都沾上灰了,还没发现?”
穆信方拿手轻轻一撇,在眼前一瞧,果真是有一小块儿黑点,大约是在厨房时候碰上的,他不由微微一笑:“是我神游了。”
初然望着他,也傻傻笑了起来,蓦地想起什么事情:“对了。”
她把茶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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