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从早上到夜晚,着长长的队伍不见首尾,在崎岖的祁连山脉上艰难地跋涉。火把亮起来了,就像是雄伟的山间镶上了明亮的长带这长带以难以觉察的速度向山巅延伸着。月亮在天上放出银色的光辉,月色下的雪峰显得无比的纯净和圣洁。人们默默的低头行进,好像是朝圣的人群。可惜他们不是去朝圣的,他们是军人,他们的心,正如这坚硬的冰川,没有慈悲。但是看着在雪川冰峰上艰难而不屈的队伍,谁又能说他们不是朝圣的呢,摒弃一切的杂念和思绪,只有一个最纯粹的信念。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最神圣的罢。
破晓晨光,大军终于穿越了这座山岭。匈奴人的骑兵已经端坐在战马上,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这是河西匈奴最后的力量了,盘踞在河西多年的匈奴右翼在少年冷酷无情的剿杀之下土崩瓦解,丧失殆尽。这可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匈奴王庭。也许,匈奴单于现在正大发脾气那。
如惊弓之鸟般的匈奴王们在仇恨和惧怕中等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魔王,这个诅咒一般的敌手。两军相对。他们看见汉军整齐的军容和凝聚的杀气,深红色的军旗在翻飞舞动,上面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姓氏,霍然凛凛。军旗下,少年的脸如岩石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透出果敢坚毅。上天没有给他从容地成长的时间,他在浴血的激战中孕育和成长起来,变得强大和有力。他有一种震撼人的力量,原来不可一世的匈奴王们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汉人通常所有的深不可测和复杂的情绪,他的眼睛就像头顶的太阳,高山上的湖水,纯净,通透,坦荡。正因为纯粹,才显出真正的可怕,显出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
两军一旦相对,没有一分的停歇和犹豫,少年的大纛在空中飞舞,汉军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向着匈奴的军阵掩杀过去。匈奴人鼓起最后的血性之勇,迎上少年潮水般的进攻。两边的将士绞在一起恶狠狠地厮杀。
箭簇如雨,刀戈如林。如果说就在不久前的皋兰山,那一场硬碰硬的血战还可说是双方气势相当,那么今天在匈奴右翼势力之所在的祁连山,却出现了汉军气势如虹而匈奴人气为之怯的情状。血肉横飞,战马在悲切的嘶鸣。祁连六月雪,纯白的山峰,透明的湖水,碧绿的草场,都在这血淋淋的厮杀中寂然无声。
少年的军队在血雨中奋力拼杀前进。少年在血腥里绽开一个笑容。他的骑兵,是一支不知道什么叫做后退的队伍,他们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半步!本就被少年的骑兵数次冲击的匈奴人已经开始慌乱,他们的眼睛里有誓死的决绝,也有绝望的惊恐。
正当此时,匈奴人的后方又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其中有一人用匈奴语高喊,汉校尉高不识,生擒呼子耆王!匈奴人的阵脚立时大乱。迂回包抄,前后合击。简单的兵法,让少年用在这个险峻的地方。审时度势,出其不意,少年形成了自己的用兵之道。
鏖战中的匈奴王自顾不暇,在士兵的掩护之下开始撤退。匈奴将士大乱,没有容他们喘息,从匈奴侧面,又一支汉军冲杀过来,领兵的鹰击司马大喊,已斩脩濮王,生擒稽且王!
三支汉军将匈奴军阵分割包围,陷入重围的酋涂王面如死灰。原来少年分兵进击祁连山麓,击溃了防卫薄弱的稽且, 脩濮,呼子耆三王的营地,也切断了匈奴王们之间的联系。酋涂王在几个面目凶狠,浑身浴血的校尉逼视下,缓缓地将握刀的右手垂下来,慢慢地松开手指,终于,弯刀像断了翅膀的鸟,坠落在马蹄下。
逃跑开始了。天之骄子,在他们耀武扬威的祁连山麓开始了仓惶的逃窜。他们的身后,是不依不饶的汉军的追击。河西仅剩的二王,他们虽然没有成为被俘的匈奴王,被杀的匈奴王,可他们成了逃跑的匈奴王。我想象得出,那时候,少年就是他们的噩梦,他们的诅咒。他的可怕不是在于击溃了匈奴的军队,而是因为他击溃了他们的自信。他们甚至已经丧失了再战的勇气。少年就是这样,他不给他的敌手任何的余地。
浑邪王在乱军之中抬起头,远远地回望立马高处的少年,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少年鹰翅一样的长眉剔起,嘴角有一个令人恐惧的微笑。他想,原来他就是这片土地的毁灭者。
祁连山麓一役,匈奴损失九千余人。少年这次出河西,剿灭匈奴三万余,剪除匈奴河西势力,少年用手中无坚不摧的骑兵做到了。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开始成就一个传说。
擒匈奴单桓,酋涂,稽且, 脩濮,呼子耆等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共五十九人;及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其都尉相国率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俘三万零两百人。
这样的战绩传到长安,正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皇帝大喜过望,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想,这是一个大赌,我居然赢了。
满盘皆活。
在欣喜如狂的热潮里,只有摇光是落寞的。就像她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无法想象,那个战功彪炳的将军,就是渭水河边目光如水的少年。她伸出自己的手,圆润的,嫩白的,这样的手抓不住命运的流离。高台上的风依偎她的襟袖,她想起自己曾在风里骄傲地大喊,我要做最好的神巫。
她满心的苦涩。
还有一个人在浮躁的长安发出了冷酷的笑容。那就是皇帝。他很快从狂喜中清醒,他将自己那双生杀予夺的手,狠狠地按在地图上。
漠北王庭。
第九章 鹰隼之翼
更新时间2005…12…1 16:41:00 字数:7925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秋天的天空,是明湛的。在渭水的河流之上,苍鹰在盘旋。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摇光站在明净的河流边,白色的长袖和衣襟在风里飏起,像一只鸽子。她的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根长长的芦苇。伯禽说,这样的天气,我应该把书册翻出来晒晒。他看着摇光的背影,就像风里的一个幻影,让他觉得她很可能会渐渐融化在风里,就此消失不见。摇光没有听见伯禽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喃喃的说,我要怎样做才能成为最好的神巫哪。
成为最好的神巫,这个念头就像一个没有底的洞,摇光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伯禽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做最好的呢,你看这风是多么温柔,气息多么清朗。摇光迷茫地看着他,她说,这关风和气息的什么事呢。伯禽说,你是不是最好的神巫,风都是这样温柔,秋天都是这样清朗,你又何必怨尤呢。
摇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想,他一定是被那些汗牛充栋的破书弄迷糊了。她想,就算我马上死去,风和气息都还是这么美好,难道我就不要活了么。摇光说,伯禽,该晒的不是那些发霉的书,而是你的脑袋。说完,她将手里的芦苇扔掉,扬着头走了,神气得就像一个大神巫。伯禽一个人站在渭河的岸上,忧伤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想,她就这样的渐渐消失了。
这个时候,少年正在完成一个完美的传说。
秋天的河西郡还是那样,萧瑟,荒芜。两次征战的胜利,铸造了一个战神的神话。人们需要神话,无论在什么时候。少年的脸庞在微明的天色里显出刚毅的轮廓。如果不是经历了战争,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瘦削的少年,有一着双明亮的眼睛。或者比同龄的人更沉稳和聪慧一些。但是现在,他不仅是统兵万骑的将军,还成为了一个精神上的象征和符号。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已经成了世间最强悍的骑兵军团的气势和灵魂。
没有人发现,少年越来越沉默,他们都说,他根本就是一个高傲的人。甚至当他在宫廷和府邸里出现时,连一个上前搭讪的人都没有,因为没有人敢。在皇帝的宴会上,他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喝酒,官场是一个他不熟悉和不喜欢的地方。权势和高位给这个少年带来的,只有孤独和隔离。在这个年龄,他其实更喜欢和小卒还有地位低微的校尉们一起蹴鞠。可是现在谁敢和权势赫赫的骠骑将军一起蹴鞠呢。每当夕阳西下,他坐在山坡上,听见下面的原野上传来快活的叫喊和奔跑冲撞的声音,他的脸上就会出现一种神往的神色。但是惟有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单单的投射在地上。
一个憨厚的副将立在他的身后,他只是奇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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