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第4章


“是。思思没跟你提过这些?”
我摇摇头,思思跟我相识两年,提的最多的就是阿明和蕴之。
“唉,思思从不把我当哥哥看。”他落寞了,脸庞挂上了凄伤。
我伸出右手食指,朝他额头上一点,笑盈盈地说道:“你啊,一看就是小孩儿。我都比你大两岁呢。你该叫我姐姐。”说完这话我却不由自主地心悸。
健之温顺如绵羊,居然开口叫了一声阿梅姐姐,差点没叫我把晚上喝多的酒给吐出来。
即刻,他展开了他的倾诉:一会儿兴奋地描绘英伦的风土人情,表达自己一展宏图的抱负;一会儿黯然地说起在倪家的遭遇,大致而言便是上不上下不下里不里外不外的情形;还说自己其实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家,想去营造自己的一方天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很明显,他对我毫无戒备,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位忠实的听众。
我不发一语地听他叙述。我清楚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倾慕比他年长的女性,对她们保有一种敬畏与依恋感;等再过四五年,男孩变成了男人,喜欢的便是那些十八*九岁,娇俏活泼的小女孩了。
不过,我妈常对我说,女人失去了青春以后,绝不能再失去自信。有自信的女人就有魅力,哪个年龄段都是有人追的。
多年来,我妈虽然不准我涉足爱河,但却着实交给了我不少东西。才艺、风情、见识、头脑、谈吐,样样不缺。在任何场合里,我都可以凭借气质风韵而不仅是美貌吸引男人的眼球。
阿梅是自信的,甚至高傲的。她惟一怨的,也许只是命运。
健之一口气说了四五十分钟,最后告诉我他没有应母亲要求读企业管理,而是选择了念英国文学,毕业后准备去美国读硕士。
我嫉妒了。有钱人家的孩子,想学啥就学啥,又不用为生计奔波。只要愿意,可以去念一辈子的海德格尔。
“你为什么不读企业管理?怎么说你也是倪氏集团的继承者之一啊。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呵呵”,健之笑了。那笑就像风中的蒲公英,飘得满屋都是。“倪氏有我大哥和二哥撑着,哪有我的份。何况我自己也没兴趣。我的梦想,是可以周游世界,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想到这时我已经对这位三少爷了解了十有七八。骨子里的浪漫,还有一颗不安于现实的梦幻的心。比起他那位貌似君子、实际只会追逐色与利的大哥,我显然对他抱有更多的好感。
但是,我不能。
我转移了话题,不欲探索他的内心世界。我只需要他心里有我,不需要我心里有他。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英国?”
“我会等到过完春节。其实我的功课早就完了,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我心中一喜,这句话多少泄漏了他的不舍,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因为我的缘故。
轮到健之问我问题。一来就是最直接的:“你有男朋友吗?”
我吓了一跳。这个问题实在太突兀。支吾道:“怎么问这个?我还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男人。”这话也没骗他。这辈子,要说爱,我就只爱过我妈和我自己。
但健之却理解错误了。他长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你一个单身女孩闯荡社会,很不容易的。应该找一个人陪伴照顾你才是。”
天啊,我该咋办?面对这样的纯情少男,我发觉自己反而变得很笨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施展惯用的伎俩——眼神大法…——提示他不要再问下去。我给自己的眼神调了点酸楚与无奈,表明我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健之却根本没注意到我眼神的变化,下一句话让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你的家里是怎样的?你是怎么进倪家来的?”
这句话要是换作倪太太问,我定然认为她对我起了疑心。但是健之,我知道那只是因为对我抱有好奇与关心,想要了解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我悠悠叹了口气。是啊,我是怎么进了倪家的?

2
五年前,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我妈得病死了。关于她一生的凄苦悲怆,作为女儿的我,自然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十八年来,对我的严苛、对我的教训、对我的叱骂责打,都掩盖不了她那颗疼爱我的心。当她告诉我她的身世命运以后,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她。我只是怜,只是恨。怜惜她与我自己,恨她的家庭,还有他的家庭。
这么多年,我们住贫民区,穿最朴素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菜。前些年我妈还可以帮别人打工挣点养家的钱,后来她得了中风,弄得半身不遂,重担便压在了我的肩上。但我最佩服我妈的一点,就是她人穷气不短。仇富,但不怯贫。她不会为了几张钞票作出出卖自己的事情,也不准我这么干。每逢有人欺负我,她总是会像老麻雀保护小麻雀一样挡在我身前。
我知道她在忍耐,在等待,等待我长大成人,等待我讨回公道。她有着惊人的毅力与忍耐力,同时,也长了一颗强烈的复仇之心。而这些,我都继承到了。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
阿梅不出手,你当我是纤纤蒲柳?
十五岁的那个晚上,芷珊——也就是我妈,把我唤到床前,握住我的手,一点一点说出那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我知道,我一生的命运将就此改变。
我妈生而为爱,我生而为恨。
或者说,复仇者天然不是阿梅,而阿梅天然是复仇者。
我妈看到我坚毅的脸色,安慰地笑了,又哭了,说道:“阿梅,你不要怪妈。妈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不得不连你也拖下水。”
“妈”,我打断她,“你早就该告诉我。你不该这么软弱。你以前总对我说,不是自己的给我也不要,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我怕你以后会恨我……”她多虑了。
“不会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我必灭谁。”你能想象得出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说出的话吗?
当贫穷、孤独、恨三样东西降临在同一个人头上时,我想没有人不会选择报复这一条道路。
所以我从不后悔。
然而,十六岁那年遇到了阿明以后,我曾一度怀疑自己要放弃,幸好被我妈及时镇压了下去。她在我本来最富青春活力与爱心的时机扼杀了我与阿明的爱情,取而代之的是在我面前对男人的无休止的剖析与辱骂。
很早我就不相信爱情。起码不敢相信。
十六岁,阿明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父母亲死得早,家里有个暴力的舅舅。阿明不堪虐待,逃了出来,搬到我与我妈住的那个院子,从此我们成了邻居。
顺理成章的相识,顺理成章的亲密,顺理成章的信赖和顺理成章的恋爱。
后来我妈得知消息,就把我关起来狠狠打了一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阿梅,你忘了妈对你说的话了?你忘了你身上的任务了?你想一直住在这里当一个谁都瞧不起的穷丫头吗?”
我木然。说,妈,你放心,我保证我不会爱上阿明,实际上我也做到了。在生存问题没有解决之前,爱情算得了几何。爱情的折磨和痛苦那是富家子弟的专利。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资格谈爱情。
十八岁,芷珊死,世界几近漆黑。阿明却又出现了,拿他的话说,爱就是不离不弃。我心知肚明,我虽然不爱他,但我需要依靠。所以我们又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
阿明不笨,靠着勤奋和努力,考上了全城最好、在中国也是名声赫赫的大学,跟倪思思成为了校友。当我去学校看他,他告诉我某某某就是倪氏集团的千金小姐时,我知道自己的世界亮起了一盏灯。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什么叫是祸躲不过。
我要阿明给我报告倪思思小姐的所有动态,他不理解,但是没有违抗。再后来,就是在阿明的引荐下,我成为了思思的钢琴教师。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这是一个刺激又伤感的圣诞夜。
健之看着我出神,不敢打断,半晌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
口是心非,目光中明明充满了知晓一切的期盼。
“好,我不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已经没有心思跟他调情。
健之的脸上瞬间写满失望。他学不会掩盖自己的心情。
可我真的累了,也困了,迫不及待起身送客,临别时送上一句安慰的话:“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去看健之的脸色,锁了房门。
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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