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第2章


的面孔,深炯的双眸,性感的双唇。
思思早就跟我提过,她和二哥三哥都是现在的倪太太的亲生孩子,敏之与健之是孪生子,比她大一岁。
吃饭时我悄悄地、努力地寻找分辨两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方法,不到一杯酒的功夫就被我找到了。健之的左耳垂处有一绿豆大小的圆斑,颜色暗红,很可能是胎记,视力不好的话很难发现。哦,对了,插一句。我的右肩胛骨上也有一小块殷红的胎记。玲珑分瓣,隐约是一朵梅花的模样。我琢磨着也许着就是我妈给我取名阿梅的原因。
除了一个有胎记一个没有,两兄弟的神情气质也大不一样。敏之不苟言笑,眉宇间藏了一份桀骜,嘴角边衔了一丝冷酷,还动辄抛给倪蕴之一记忿恨的眼神——这一点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我清楚倪家的掌故。而健之却跟他的两位兄长大异其趣。脸上写满对世界的跃跃欲试,目光清澈如山泉。爱笑。笑起来甜甜的,脆脆的,嘎崩嘎崩的,是一种可以被采摘、醅酿和提炼的笑。
此刻,餐桌上灯盏流金,高脚杯里盛满红艳如血的葡萄酒,飘出醉人的香气,袅动在富丽堂皇的餐厅。我几乎是本能地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仰脖而尽时,我半闭着眼,从睫毛下瞥见了四道惊异的眼光,两道属于倪蕴之,两道属于倪健之。但仔细辨别,还是能发现点儿不同。倪蕴之是惊异中透着愠怒,倪健之是惊异中透着好奇。
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我。
思思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杯子,嚷嚷:“阿梅,你今晚要是醉的话可没人送你回去。”
呵呵,她不知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晚餐将毕,我半假半真地醉倒在餐桌上,耳边听到倪太太的说话声:“她今天不能回去了。思思,你带她去客房。”思思来拉我,我当然纹丝不动,我等的人可不是她。下人也不顶用。倪太太不得不叫倪健之将我扶起,我便趁着酒意伏倒在他的臂间。没人比他是更好的人选了。
两人踉踉跄跄走进了一件卧室。我恍惚看到了粉红色的墙壁,粉红色的床套,粉红色的梳妆台。整个屋子就像撒满了春天的玫瑰,随时可以触发一场爱情与罪行。
倪健之将我扶上床,盖好被子,动作温柔得像小猫。我从牙齿缝里逸出几个含糊的语音:“你……待会还过来么?”他的身体微颤了一下,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最佳时机,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兰花般的声调说道:“我等你。”
2
我之所以会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我瞅准了三少爷是一只容易捕获的小兽,就像当初我看清倪蕴之是一条不难上钩的大鱼一样。
我自是忘不了和倪蕴之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还是在倪家。还是冬天,一个清寂的下午。落地窗外雪花飞洒联翩,我和思思坐在沙发上品咖啡。蓝山,思思亲自煮的。火候掌握得不佳,味道有点焦。这个千金小姐,并没有和她琴艺相匹配的煮咖啡的手艺。我却满足地笑着,扭头望着窗外白雪将万紫千红的世界逐渐涤净的情形,就像欣赏一个美女将光艳的衣衫一件件脱去,最后袒露出白生生的肌肤。
咖啡虽然焦苦,却还是带着它特有的香气,让人想起同样是香浓苦涩的初恋。
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整整梦了二十年的图景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展现在我面前。除了叹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当时的心情了。
不用奇怪,对于住惯了贫民窟的阿梅;还有什么,比,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坐在一间豪华客厅里的高级沙发上,喝一杯热腾腾的蓝山,一面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赏雪,一面回想往事,而旁边还有一位喜滋滋的美女相伴更幸福的事了呢?
有。要是身边再有一位风流潇洒的男子作陪,那可真是人生在世,夫复何求了。
倪蕴之,便在这种期待中出现。
啊,大哥,你怎么回家了!好久不见你了耶。进门怎么不按一下门铃?思思清亮的嗓音将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出。我扭转头,撞见一位美男子。
我的心遽然狂跳,不是因为他的英俊,而是因为我感觉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的故人,仿佛我和他生来注定是要认识的。
此人正是倪家大少爷,思思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大哥倪蕴之。
他与我一照面,像是同萌似曾相识之感,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眼里流转出难以言传的光彩。
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预见了。互相介绍后,倪大少爷使出浑身解数,海阔天空畅所欲言。从华尔街的股票到拉斯维加斯的牌局,从拿破仑的头发到莱温斯基的裙子,从路易十六的过去到人头马的将来,从纳米技术的优势到克隆人的弊端……就像电影台词说的那样,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为的,不过是博我一笑。
可我就是不笑。
原因?原因很简单。男人99%犯贱。他们只朝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人献殷勤。你越冷淡,他们越好奇,越想了解你、探索你。了解探索完了,就会像叮完蛋的苍蝇一样嗡嗡地朝另一个新鲜的目标飞去。所以,要想源源不断获得男人的青睐,就得像我那样长持神秘与冷漠,不到合适的时候绝不给他们好脸色看。
真的,男人就这么贱,不信你下次试试。
而这位极具绅士风度的倪大少爷看来也并不属于1%之列,因为他对我冷淡的脸色很是适应,并且显得十分大度。接着又聊起海顿、亨得尔、德沃夏克与李斯特。谁叫我是思思的钢琴教师呢?
两个小时的絮絮叨叨完毕,我起身说告辞。倪蕴之留我吃晚饭,被我婉言谢绝。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送我到门口,临别时问我一句:“喜欢梅花吗?冬天里,数梅花最美丽。”
这个时候再装下去可就蠢了。我把淡落容颜换作嫣然一笑:“当然,别忘了我的名字就叫阿梅。”
“忘不了。”那是他冬季里低沉的声音。

1
黑夜在窗外缱绻,阴谋于幽暗之中孕育。半醉半醒之间我听到思思吵着要去西街教堂看圣剧表演,顿时酒意全无(我有一个本领,就是想醉就醉,想醒就醒),哗地将被子掀开,拉开房门,蹑手蹑脚穿过走廊,躲在客厅拐角处,偷听众人下面的对白。
思思直嚷嚷,倪太太似乎早有打算,同意放行,又问三个儿子谁愿意同往。三人都是留英背景,敏之首先表示要去。思思挽住了蕴之,娇声娇气地央求着。对于美貌的富家小姐来说,身边有一位俊雅的大哥、一位酷酷的二哥,世界会显得更加完美。
但是也不排除思思想要利用圣诞节这一时机化解哥俩那份命中注定的对抗争夺的可能。她一直就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想想吧,一个是倪老爷原配夫人的儿子,倪家的大公子,理所当然拥有倪家产业最大继承权。可惜大太太已经谢世多年,倪老爷也去了不短的时日了。倪家现在作主的是二少爷的亲妈,看上去慈眉善目像观世音的倪太太,闺名唤作宋苒青。
同父异母的两兄弟自然少不了一番钩心斗角。何况……何况倪蕴之的身世比别家的大少爷复杂多了。
毕竟今晚是平安夜,谁也不想在基督诞生的前夕跟家人闹什么别扭。蕴之沉吟一阵,终究还是答应思思,又对倪太太保证一定会把小妹妹照顾好,明天一早就回家。倪太太叹口气说但愿如此,又说自己风湿病犯了,腿痛得要命,得留在家里休息。
一直沉默的健之忽然发话道:“既然如此,我留下来陪妈妈吧。全都走了家里没一个男人,怪危险的。”
这个健之,真不是一般话的乖巧。我隐隐有些得意。
只听倪太太笑道:“家里没男人的时间还少吗?蕴之公务缠身,全球各地到处跑;你跟敏之去英国就这么久,中途又回来过几次?我早习惯了。”笑声中泛着几许无奈与凄凉,那是一个中年守寡的妇人的心声。
我在暗处摇头喟叹,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嫁入倪家呢。
然而不妙的是,倪太太一定要健之也跟着出门,不停地说什么第一次在圣诞节回国,就该四处走走。健之则一个劲儿宣称小时候早看过了,没啥新鲜的。敏之与思思立即表示支持健之的想法,异口同声地说,应该留一个人儿看家。
从这时起我便窥到健之在家里委实没什么地位可言。一来是二太太所生,二来又排行老三,三来又是个男孩儿。物以稀为贵,他还没有思思一半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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