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日月》第36章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再度邪魅至极地扬唇微笑:“可我侍奉阿波非斯。”
“阿波非斯……”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我知道,那位黑暗之神……实不相瞒,埃及有很多人认为我是阿波非斯的化身,因为我长着一双蜜色的眼睛。你看,我们是同盟……”
他笑得很开心,声音迷幻动人,仿佛有不知名的魔力:“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变没变跟你有关系吗?有本事你让我走啊。
我已经濒临崩溃。拉美西斯,有人在你的王宫大张旗鼓绑架你的王妃,你到底知不知道???
然而没有人能听到我内心的呼唤。趁我分神之际,那人再次捉住我的手,像捉住一只翩跹的蝶。
“我是来兑现承诺的。现在,跟我走。”
原本,我在这里过得也不甚开心,假如他要带我走,我说不定真的会同意。前提是他至少是个正常人。虽然穿越这种事本身就超脱常理,我的三观还没粉碎到能够接受非人类。
我叫起来:“你想尽办法带我走,是因为需要我的血疗伤吧?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傻!”
我用力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他手掌的禁锢。我一着急,干脆一口咬了上去。
经常被拉美西斯欺负的好处,就在于我能最大化地发掘潜能保护自己。放在以前,别说是咬人了,我连逃跑都不怎么熟练。
他一惊,急促地呵斥我:“快停下,你会伤到自己!”
但来不及了。当我咬破他的手背,我惊愕地发现,流淌出来的血液竟然是浓重诡异的黑色。与那异于常人的粘稠度极不相符的是,他的血像薄雾一般,入口即化。
没有任何味道。没有腥味,没有热度,甚至毫无存在感。我原以为自己的血变成那样就很匪夷所思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惨。我一下子松开他:“……黑色的?怎么会?”
他没有回答我。他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冷,毫不顾忌自己还在淌血的手,一把捏住我的下颌:“快吐出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我被他摇得头昏脑涨:“放开……放手!”
混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些什么东西。我感到意识有些涣散。他修长的手臂从背后拥搂着我,让我依靠在他线条结实的胸膛。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他那张雌雄难辨的面容如同玉质,浑然天成。
然后他低声念起了某种古老的语言。他的手指灵活翻转,宛若柔荑,在空气中描绘着不知名的图案。不断有黑雾从他指尖翻滚出来。
我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无力地思索着,我不会就这样被他带走吧?
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纳芙塔瑞殿下?”合欢树后传来女仆的声音,“您该回寝殿去了。刚刚谒见厅响起了会议结束的号角。”
“殿下?您在这里吗?请您回答我。”
我朝树丛的方向伸出手,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身后的他出奇镇定,低低地看我一眼,结束了念咒。
世界瞬间空白。我失去了意识。
*
我的梦境可以说支离破碎。梦里有个头戴王冠的女人一直徘徊在宫殿内,有时是紫罗兰盛放的长廊,有时是清澈漂亮的喷泉四周。她总是穿着尾摆拖地的努格白,这让她显得和别人很不一样。
她的身边总会出现一个手拿权杖身材硕长的年轻男子。当她端庄优雅地行礼,我才认出来,她一直戴着的,就是菲碧王冠。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光怪陆离了。比如满月之夜,她站在石碑塔顶唱歌,乌云会自动消散,让皎洁的月光普照大地。比如她养的一只猫,摇身一变成了身披长袍的少年。比如双翼若垂天之云的黑色巨鸟,比如花苞中藏着婴儿的巨大洋槐树。
我在这些碎片之间游移不定。忽然,女人仿佛感应到来自某处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朝我所站的方向看过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梦里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站在哪儿。可当她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我,她的眉目逐渐清晰分明。
她嫣然含笑,声音在高大的宫殿内回响:“你终于来了。”
我完全傻掉了。我认得那张脸,那就是我自己。
我猛然惊醒。奈德丽嬷嬷正在床边守着我,看见我醒来,忙不迭凑上前:“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我强撑身体,试着坐起来。只一顿,便又虚弱地倒下了。
身体各处都像被掏空了一样,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体力。可我只记得昨晚自己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在这之前,我一直被花园里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纠缠。
奈德丽忙伸手来扶我,让我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殿下别乱动。蓝衣祭司来看过了,说您需要休息。”
我陷入了沉思。这太出乎意料了,那个人竟然没把我带走?
“是谁最先找到我的?”我问。
“看守花园的两个女仆。”奈德丽回答道,“她们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昏迷不醒了。”
“……除此之外呢?没有别的发现?”
奈德丽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没有,殿下。花园里只有您一个人。”
这不可能。就算他再强大,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没办法脱身。
这时,许久未露面的狄安娜突然出现在窗台附近。它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床上,迈着它富有节奏的步伐靠近我。随后它试探地转了两转,便在我手边卧下来。
它看上去很疲惫,脑袋搭在前爪上一动不动。我伸手捋顺它脊背上的短毛。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无名指戴着一枚刻有图徽的金戒指。我抬起手,仔细地看了一阵:“这是什么?”
“昨晚,陛下来过……”奈德丽欲言又止,“是他亲自把戒指戴在您手上的。您知道,每一位王妃在新婚时都会得到一枚这样的戒指。”
我瞪着奈德丽:“他来过?”然后丢下一枚戒指,又离开了?
奈德丽揣摩着我的语气。她总是这样,一旦认真思考某些事,眼角的皱纹就会变得深刻:“陛下十分担心您的状况,坚持要留下来,可是后来有阿蒙祭司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我不由地笑了,洋溢着那种发自肺腑的开心。“你看,连上天都不愿意给他机会。”
☆、聪慧的王妃(一)
我没有告诉奈德丽,昨晚拉美西斯原本打算留宿在这里。奈德丽对我的反应大惑不解:“您为此感到高兴?”
“恐怕是的。”我说,“并且,我想我今天也不用呆在谒见厅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您最好什么都别做。”在奈德丽眼中,没有比我的身体更值得担心的,“今天,您只需要好好休息。”
“会的。我保证。”我揉了揉狄安娜的脑袋。小家伙有气无力地呼噜一声,向我表示不满。 
于是,当我站在图特神庙的书房内,奈德丽的脸几乎要拖在地上了:“我就知道,您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之间,用视线扫过那些标着名字与分类的写字板。“嬷嬷,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比我热衷话剧演出的母亲还要唠叨。” 我回头看她一眼,“她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
狄安娜正在奈德丽怀中打盹,而奈德丽明显在生闷气,不耐烦地把假发拨到一旁。
“那是因为我年纪大了。在这座王宫里,伺候王室的嬷嬷没有比我更老的。”她撇着嘴巴,语气充满自豪,“可是让我来伺候您是陛下的命令。陛下信任我。”
我在一堆卷轴前停下脚步,随便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展开看了眼。里面记载着十九王朝著名的几次战役。卡迭石的名字马上就要出现在后面了,我想。
我把卷轴放回原位,拿起另一卷。
“那些新来的女仆恐怕在笑话你。你侍奉的王妃,竟然在新婚之夜就失宠。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失宠?”奈德丽忽然哈哈笑起来,“您可从来没失宠过。一直以来不愿意接受这段婚姻的,是您。”
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因为我看见了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
这是记载来朝使节的卷轴。关于那些逐渐迁入埃及的希伯来人,上面有一段十分有趣的内容。那还是在十二王朝期间,年轻的塞索思特里斯二世统治埃及的第四年,有一群来自迦南的希伯来人在谒见厅拜见了法老。他们告诉文官,当他们穿越叙利亚边境的沙漠,他们在不知名的大峡谷中发现了一座神秘的城市。
那座城市被一个自称先知的人统领着。他们在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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