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353章


刘牢之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下令退兵,忽听一个兵士叫道:“咦?远处地上那是甚么?好像。。。好像是个银锭?”
“就是银锭!哎呀,这里也有!”“那边还有一串铜钱!咦?这又是什么?莫不是上好的绢帛?”“这边也有!唉哟俺的娘,这可是块玉石啊!”
“莫抢!莫抢!河岸边多的是!桥上也有!”“何止桥上,桥对岸更多!”“哇哈哈哈!燕人完蛋了,逃命途中连金银财宝都丢弃不要了。兄弟们,使劲抢啊!”
“洪老七你这不要脸的狗厮,休抢我的珠链!”“胡说八道!谁抢到便是谁的!有本事你唤唤这珠链,且瞧它理不理你!”“我的!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干枯的草丛里,空旷的原野上,到处散落着金银珠宝、铜钱绢帛,自晋军所站之地一路绵延至五桥,再到桥对岸。。。不消说,这些定是燕人丢弃下来的,在亮堂的日光照射下,明晃晃,光彩熠熠,勾得人眼珠子发直。
本已筋疲力尽的晋军将士瞬间被点燃了,陡然就拥有了狮虎之力,拼了命哄抢起来。一只手来不及,那就抛下兵刃两只手上;怀里装不下了,那就摘下兜鍪当口袋使;好哥们为了一只金杯不惜大打出手,本该喝止弹压的中低级军官们浑忘了自个的职责,唯一的担心,只是自己落了后;身周的财宝被抢空了,那就去抢河边的,桥上的,对岸的。。。
乱了!全乱了!
刘牢之的脸色霎那间变得铁青。他高声大呼:“回来!都给我回来!不许捡地上的物事!”然而,无人理会。
刘牢之气极,狠狠一鞭子将身前一个趴地摸宝的士兵抽得鲜血四溅,接着又提气大叫:“归队!归队!列阵!列阵!违令者,斩!”
刘牢之的声音不可谓不大,他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冷肃。可惜,平日里令行禁止的北府勇士们似乎被偷走了心魄,任凭将官们呼吼鞭打,只是不理不睬,反而跑得愈加散乱。。。
。。。。。。
号角声悠扬吹起,对岸的山坳里、树荫中开出一队队、一列列燕军,披甲执锐,齐齐发一声喊,凶猛杀来!
燕王慕容垂龙马精神,亲率一军直扑五桥最中一桥;左边有慕容宝、段延各领一军冲击左侧两桥;右边高弼、悉罗腾两军不甘落后,目标直指右二桥。五军齐出,声势骇人!
有些抢夺财宝心切的晋军将士跑得远了些,这时悔恨莫及。但谁也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燕军大阵卷过,他们惨叫着倒毙地上,手上,还有满把沉甸甸的银钱。。。
轰!本已散乱不堪的晋军将士顿作了无头苍蝇,一个个哭爹喊娘朝着南岸狂奔。五桥上挤满了晋军将士,推搡间不知多少人跌落冰河,扑腾几下,随即沉了下去。。。南岸这边亦是乱作一团,兵寻不着将,将喊不动兵。
刘牢之目眦尽裂。他一咬牙,拔刀狂吼:“五桥狭窄,易守难攻,只要列阵卡住桥面,燕人杀不过来。随我上!”说着他一跃下马,逆流而上。忠诚的亲兵们汇聚四周,闷声跟随。
到底是天下至强的北府兵,主帅英勇无畏,士卒们顿觉有了主心骨——桥面上骚乱渐止,一面面厚盾竖将起来,长矛、弩矢层层叠叠,森然对准了北岸正自行进的燕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击
希望来得快,去得更快。
马蹄如雨点般骤起,烟尘遮住了亮堂的日头——五桥泽南岸,晋军的身后赫然杀出两支骑兵,慕容德在左,慕容隆靠右,挥舞锐利森寒的铁槊,急电般狠狠切入杂乱无章的晋军后阵!
该死!燕人竟在南岸埋伏了骑兵!刘牢之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燕军骑士露出残忍嗜血的笑容,砍瓜切菜般呼啸而过;南岸晋军毫无防备且早已筋疲力尽,这时的结果,不是死,就是伤,连跑远的力气都没有。。。
南岸的燕军骑兵奔驰不息,来回纵横,手中的刀槊一刻不停收割晋军将士的性命;北岸的燕军步卒气势如山,步步进逼。。。
桥上的晋军慌了,害怕了,严整的阵势随之松动。不知哪个大叫了一声:“逃命啊!”下一刻,晋军丢盔弃甲,没命逃散开去,再无一人坚守防线。
到了此时此刻,刘牢之情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心中万般悔恨。他面若死灰,竟抬不动脚,杵在那里抖个不停。周遭的亲兵打个眼色,几个过去架起主帅就跑。
远处,慕容垂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不惜名声一退再退,甚至瞒过了燕军里大多数杂牌队伍,等的就是这一刻!若非如此,要想一举击溃天下第一强军北府兵,击败至刚至勇的刘牢之,太难!
反击的七军都是慕容垂最心腹、最得力的人马,人数其实并不太众,加起来将将过万而已。可这一万人有余力,有血气,有准备,有战意,半数还有马骑,这时冲入乱哄哄的晋军阵中,正如虎入羊群,全不劳费力厮杀,只须轻松尾衔、任意驱杀便可,怎不得心应手?
晋太元十年(氐秦建元二十一年、羌秦白雀二年、后燕燕元二年、西燕燕兴二年)一月下旬,慕容垂连弃邺城、新兴,诱敌深入,终在五桥泽设伏成功,一战打得刘牢之所部全军覆没。刘牢之得亲兵拼死护卫杀开一条血路,仅以身免。
晋军既败,各路燕军士气大振,河北土豪们亦望风来投。慕容垂亲率主力收复新兴,又马不停蹄往东进发,在馆陶城下与慕容楷、慕容绍内外夹击,将猝不及防的孙无终打得七零八落。孙无终舍了础x城,连夜逃回黄河南岸,收拾败兵,只余两千不到。
北征晋军东西两路皆败,四万勇士大部丧在河北。损失之惨重,自北府兵建军以来,未尝有也。
。。。。。。
荡阴城依旧是那副凄凄惨惨的破败模样,关押段随等人的大宅里却“热闹非凡”。段随重燃求生之念,每日里同着众人吃得饱、睡得足,尽力将养力气;又得刘裕暗中操持,偷偷藏下几柄短刀、木棍。。。大伙儿摩拳擦掌,定下今日夜间纵火烧宅,趁乱潜逃。
不料未及天暗,申时刚过,外头喧哗声大起。人声急促,马嘶缭乱,听来竟是乱成了一团。段随等面面相觑,暗想:莫非走漏了风声?
正焦急间,宅门被打开,刘裕急急忙忙奔了进来,一见面就大叫道:“八叔在北边吃了败仗,元气大伤,已往南边逃遁。眼下有一路燕军骑兵正向荡阴杀来,城中留守的一两百北府兵不敢抵挡,各自散去了。兄长!机不可失,我等速速逃离!”
“有这等好事?”染干津喜出望外,跑到门前探头一望,果然看守他等的晋军兵士正朝着南边狂奔,压根没有一人理会他等。
“走!”段随一挥手,大伙儿一涌而出。
将近北门时,段随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迟疑了半晌,开口道:“寄奴!你。。。你还是投南边去罢。。。我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
“狗屁前程!”刘裕笑得豪爽:“我还能去哪里?骁骑军弟兄都没了,云骑军那帮狗崽子我也懒得理会。。。要说前程,嘿嘿,跟着兄长便是前程!”
段随眼眶湿润,上前一把抱住刘裕,大笑若狂:“好好好!是你的,总归会是你的!”
刘裕听得莫名其妙,也没多想,与段随相拥大笑。费连阿浑、染干津等人不住点头,亦是挥洒男儿泪。
。。。。。。
北门就在眼前,段随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
便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大作,隆隆似雷。段随皱起眉头,喝道:“情势不明,大伙儿速上城头暂避!”
将养多日,众人伤势已复,手脚皆不慢,几步登上北门城头。抬眼望去,就见远处烟尘滚滚,不知多少人马正往荡阴城涌来。
段随以手遮额,眯了眼睛遥观,忽然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是延叔与悉罗大哥到了!”原来远处旗号分明,正是燕军一部,阵前打着“虎威将军悉罗”与“中垒将军段”的将旗。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均想:这回算是捡回一条小命咯!
“咦?那几个又是什么人?”刘裕眼尖,豁然瞥到燕军正前方还有二三十骑正打马狂奔,更与燕军本阵拉开了不小一段距离。
瞧路数,这几十骑应该是被燕军追着跑。因着燕军势大,更作左右包抄之状,这些骑士没奈何之下只得径往荡阴北门而来,大约是想穿城而过,以逃性命。
“哇呀呀!”染干津陡然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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