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288章


便在这时,斜刺里突地闯出一骑来,快逾闪电,转瞬到了桓冲跟前!马上骑士着一身轻装,大晴天里却用帛巾将头脸围个严严实实,也不知什么来头,瞧着大是诡异。桓冲身后部众大惊,挺马上前的、拔刀扯弓的、不知所措的。。。乱作了一团!
“慌什么?”桓冲提气一声大吼,顿时将部众们喝止住了。大伙儿抬眼看时,就见来者已然驻马不前,更撩开头上帛巾好一番挤眉弄眼,那模样瞧着颇是猥琐。便有几个认得他的张口叫了起来:“哎呀呀!这不是段龙骧么?”“段龙骧?他怎么来了荆州?还作这副打扮?”
原来这怪异来客不是旁人,正是屯骑军大都督、龙骧将军、(侨)幽州刺史、阳乐县侯段随!这厮本该在盱眙镇守,却不知为何偷偷跑来了荆州,还打扮得这般不伦不类,行藏好生鬼鬼祟祟的说。
“从石!此来有何公干不成?怎么不到我府中,却寻来这荒郊野外?”桓冲先开了口。
段随嘻嘻一笑,挠挠头道:“不敢欺瞒明公,此次。。。此次确有要事与明公相商,不过却是私自潜来,见不得人的。嘿嘿,是故段随不曾前往明公府上,更做了这身打扮遮掩一二,若是惊着了明公,还请海涵。”
桓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这浑厮!还说遮掩一二。。。这等晴日,你却套着头脸,不是明摆了告诉人家有鬼?简直愚不可及!”
段随大窘,起了一头黑线。桓冲的随从们一阵大笑。
“好在今日随我出游的皆是我帐中腹心,须坏不了你的事儿。”桓冲呵呵笑道:“说罢!又有什么龌蹉事儿,居然要劳你这龙骧将军不远千里单骑潜来我处?你小子擅离职守,若教建康那里得知,还不知要治你个什么罪儿!”
“事涉重大。。。”段随正了正脸色,沉声道:“且说来话长。。。明公!段随斗胆,可否寻个私密所在,好生聊上一回?”
桓冲眯起双眼盯着段随瞧了半晌,一点头:“从石不是妄人。你既然这般说。。。自无不可!”
。。。。。。
“从石!你这一遭长安之行,曲折诡奇竟然至斯!纵然过去许久,我这般听来,还是乍舌不已。啧啧,好小子!好本事!好造化!”上明城外一处偏僻的别院里头,桓冲连声唏嘘。身边部众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段随请桓冲一叙,先把去岁长安一行及至后来自己被迫前往平阳的一番遭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他自然隐去了自己与老周密谋破坏通和之举,亦不曾讲明自己与慕容燕的干系,然而其他诸事,譬如长街喋血、道安法会上激得苻坚发兵西征、尤其是平阳城里使计害死了邓羌。。。皆被他一张巧嘴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段随这一次长安来回,其间遭遇确然称得上曲折诡奇,再加他说得夸张,直把桓冲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也惊得瞠目结舌。
桓冲回过神来,一拍段随的肩膀,笑道:“难怪去岁北边传来消息,说那秦国万人敌邓羌出猎时候莫名横死。其后长安派了不少人手跑去晋阳,却愣是啥也没查出来,只好不了了之。我还奇怪来着,邓羌这等人物打个猎罢了,又怎会失手?莫不是天佑我大晋?不想竟是你小子捣的鬼!哈哈哈哈!你小子行!”大伙儿一起点头,啧啧称奇之余,更连声夸赞段随能耐。
段随呵呵一笑,泰然受之。
桓冲正色道:“从石此来千里迢迢,该不会就为了在老夫跟前自夸功绩罢?”
“自然不是。。。”段随顿了顿,又挠了挠头,沉吟半晌。终于一跺脚,抱拳道:“明公!段随此来,其实是想请明公出兵,北伐逆秦!”
“什么?”桓冲与其部众一起变了脸色,比之方才听闻段随在秦国的遭遇还要惊讶三分。
桓冲皱眉道:“从石!你这是在说笑么?”
“非也!句句出自本心!”
桓冲一滞,摇头失笑:“老夫前头还说你段从石不是个妄人。。。目下看来,你这厮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出兵北伐?你当是儿戏不成?”早有边上部众应和道:“如今皆知秦国乃是假意通和,实则正整军南侵,我大晋上下当暗中积聚实力以备决战为上。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竟要先行伐秦。那不是正好给了苻坚口舌,逼得他立马出兵南来?”
“说的没错!段随之意,正是要激得苻坚立时出兵!”
“你你你。。。”对面那人又惊又气,一时对不出话来,脸面涨得通红。另一人见状,跨上一步,冷笑道:“真逼得秦国百万大军前来,到那时全靠你段龙骧一人来对付么?”
段随仰天长笑:“秦人号称百万之师罢了!其实在段随眼中,直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嘶!”对面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里大是揶揄:“段龙骧好大的口气!照你的意思,莫非秦人并无百万之师,全是一派虚言恫吓我大晋?”
“非也!秦国疆域广阔,御下部众何止千万?那苻坚真要强凑个百万人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下连桓冲都瞪大了眼睛,微愠道:“从石!你究竟要做甚么?”
第六十章 忽悠
段随脸色陡然变得严肃,朝着桓冲深深一揖,沉声道:“敢问明公,还有在场诸君,假使那秦国真个以百万之师雷霆而来,势不可当。。。我辈该当何为?是战?还是降?”
桓冲勃然拂袖,怒道:“我大晋承华夏正朔,岂有事胡之理?从石此一问,真该打嘴!”边上部众皆是忠诚之辈,纷纷叫道:“秦国纵有百万之师南来,我等又有何惧?若战之不敌,唯一死耳!哪一个也不会屈身投胡!”忽然想起眼前这位段龙骧可不正是个“胡人”?不由得呐呐起来。桓冲也尴尬一笑道:“从石。。。我等所言,可不是在说你。。。”
段随淡淡一笑:“明公多虑了。段随自投晋以来,十余年间自问忠心为国,一意抗秦,早已视己为晋人,岂会在意诸君无心之语?诸君慷慨豪迈,无惧死生,正是我辈武人楷模,请受段随一拜。”说着又朝众人一揖到底。
众人想起段随这些年苦战的功绩,凛然起敬,纷纷还了一礼,桓冲亦颔首致意。
段随站直身,朗声道:“既然那苻坚早晚要来,而我辈皆有死战之心,那百万也好、千万也罢,又有什么打紧?我等要做的,如诸君所言,唯战耳!”顿了顿,接着道:“依段随之意,晚战不如早战。若能引得苻坚立时出兵南下,段随这里有秦人三必败之理,未知明公可愿一听?”
桓冲若有所思,沉吟道:“愿闻其详!”
段随正色道:“自王猛离世,秦国法纪松弛,苻坚日益奢靡之外,更征战不休,大肆征发民力修戍千里,是故国中怨言四起,隐忧已生。其以无德之治欲南征我大晋正朔,实乃无道侵有道,必败!此其一也!”
桓冲点了点头:“善。”
段随继续:“段随此行长安观之,苻坚治下,其实不稳。单单他苻家已是叛乱不止,其他汉人、鲜卑人、羌人、诸族杂胡,皆心有异志,秦强则附秦,秦弱则必叛!苻坚号能起百万之师,其实真堪大用者,唯其三十万氐兵也!而他又分了十万氐兵西去,如此好大喜功之徒,焉能不败?此其二也!

桓冲一眯眼:“果然如此?”
段随重重点头:“段随在长安时,亲眼目睹秦国东海公苻阳起兵造反,那叫一个声势浩大。此外,段随正是与前燕吴王慕容垂、前凉国主张天锡等合谋,这才逛得苻坚分兵西征。嘿嘿,所以说,哪能有假?”
“好!”桓冲笑道:“如此,秦国只剩得二十万氐兵罢了,我荆州上下也有十余万雄狮,算来已是所差无几!”
段随一拍大腿:“所以啊!我等定要速速出击,激得苻坚南下决战。倘若迟疑不决,等那十万西征氐军得胜归来,此消彼长,岂非大事不妙?”
“有理!”桓冲不自禁叫了出来,忽然一眼看到段随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一动:北伐之事到底事关社稷,可不能轻易许之。嘿嘿,差点就让这小子给忽悠进去了。于是不动声色,语气转缓:“从石,你接着说。”
段随心底略微失望,清了清嗓子,又道:“前番秦国行唐公苻洛与北海公苻重在幽州起兵反叛,事虽不成,却将秦国幽冀之地打了个稀巴烂。其后秦人入侵我大晋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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