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系念》第68章


子衿被他的一番话说得脸红,只得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道:“我先上去了。”
周禹庆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见子衿上了楼,连忙将信取了出来,又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立即点燃了暗黄的宣纸。
——
第二天早晨打开房门时,就见周叔叔立在她的门前,将她吓了一大跳。
“哦……子衿啊,昨晚上伙计就送来了戒指,鉴于太晚了没有去打扰你。我便立即差人去订了船票,就是今天早上九点的船,你现在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我送你去渡口。”说着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她开心得立刻跳了起来,连忙从他的手中接过首饰盒,笑道:“谢谢周叔叔。”
“快去收拾吧,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便下了楼。
子衿立即将自己的行李箱拖了出来,把自己这两日用过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进了里面,也不管干不干净乱不乱。
刘佩宏干练地自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地向屋内奔去,一路上了二楼来到了程敬之的卧室门前,他正了正身形,敲门道:“将军,周先生的电报。”
很快,她带着常乐和星灵就上了周家的汽车,一路很顺利地来到了渡口。
她回过头从随从的手中接过箱子,笑着对周禹庆说:“周叔叔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诶……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放心,还是我送你上船。”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径直往前面走去。子衿无法,只得牵着常乐跟上去。
周禹庆一路送子衿进了舱房,临走时还不忘吩咐道:“期间千万别乱出来走动,能不出来尽量别出来。最近世道不太平,你们两个女孩家带着个孩子,被人盯上了一定是逃脱不了的,千万别出来,记住了么?”
“嗯,子衿记住了,周叔叔您放心吧。”
周禹庆温着脸摸了摸常乐的头,嘱咐道:“回上海了可要听话,别像在我家时一样让你姑姑操心,晓得么?”又转过头来,复又对子衿道:“那我回去了。”
“嗯。”子衿点头。
周禹庆转身打开房门,却被子衿一声呼喊打住欲出去的动作:“周叔叔,我们婚礼上见。”
他的身体顿了一顿,还是回过了头与她微笑。
但愿罢,他想。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7)
今日海面上风平浪静。
她随人流一起下了船,还未走出两步就被人拉扯着往一旁偏去,她回过头来一瞅,原来是刘佩宏。
她会心地笑笑,在离开上海的这几天见到的皆是些生面孔,现在总算是遇到了个熟人,心情也愉悦了许多。刘佩宏一向与她不对头,每次见她脸色俨然一副不待见的模样。今日倒是破了例,拉着她一路都是好脸色,教她奇怪的紧。
后头被警卫抱起的常乐甚是不满,一路扭捏着抗议道:“我都九岁了!九岁了!”
星灵提着路上的吃食,嬉笑道:“小少爷,你就别闹腾了,就你那小身板,放到地上还不得被人冲走了呀!”
常乐对星灵的一番话甚是不待见,偏过头去哼道:“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子衿随着刘佩宏一起涌过人群,待到上车时才低声问道:“将军没来么?”
刘佩宏替她打开车门,并不去正面瞧她:“将军在等你。”
她的期待一瞬间消散,失望地“哦”了一声。
汽车一路疾驰,道路两旁熟悉的街景让她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回来了就好,她想。
无论会遇到什么阻碍,她都要和家人一起走下去,不退缩。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变好的。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想法,对她来说,早已是遥不可及。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去触及那段记忆,那段只要轻轻的一碰,便会滔滔淌血记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了家门,入目的四口木棺,整整齐齐地映入她的眼帘,她微微的阖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刘佩宏接住她的身体,看着里面无言的程敬之。
他在害怕。
常乐哭闹着要奶奶醒来,趴在江楚氏的棺头不愿离去。
他每天守在沉寂着的江家,今天,终于有了令人难以逃脱的气息。
刘佩如披麻戴孝跪在一旁,没有一丝生气般地跪在那里,像个木偶般地跪在那里,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到砸在她膝下的泪花。
星灵跪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
程敬之闭上双眼。
他害怕这样。
——
子衿醒来时,双目空洞的骇人,她顺着长廊一路撕扯着白绫,癫狂得如同一个疯子。
对的,她要疯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她不管不顾,想让刺眼的白色消失殆尽。
他跟在她的身后,沉默着看着她的疯狂。
她恨恨地踩着被撕下的白绫,眼中尽是厌恶。
“骗子,全是骗子,全是骗子!全是骗子!”她怒吼着回头,缓缓地指向看着自己的那人。
“骗子,骗子。”她的眼中闪烁着异常的亮光,是泪水在跳跃:“都是骗子!”
她看着灵堂的方向,眼中的亮光愈聚愈大,最后汇聚成一颗圆形,直直地自她的脸庞滑下:“为什么要骗我?骗子,骗子……”
他吸了口气,缓缓地走到她的身旁,从衣袋中掏出帕子:“别伤害自己。”
他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水渍,一下,又一下。
她偏过头,转身朝灵堂奔去。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跳动。
她快要死了,对,她快要死了。
刘佩如像雕塑一般跪在那里,好似从她来时到现在都没变过。她轻轻地从她身旁经过,脚步沉重地走到棺前。
沉睡的四个人,她的至亲。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母亲的眼睑。
“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呢。”她浅笑着,脸上异常温暖:“在去普陀山前,你总是失眠,还想瞒着我们……”她笑着,笑到泪水滑落:“妈妈,我的妈妈。”
她忽然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厚重的声响,她似乎没有知觉般不痛不痒,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路淌到衣领。
这个模样,让他的心隐隐的疼。他转过身去坐在门框上,他不能再看她的样子了,不然他也会疯的,他想。
常乐和星灵已经穿戴好了孝衣,直直地与刘佩如跪在一起,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哭闹,却能看出他们耸动的双肩。
昔日望族,如今,只剩了他们。
她跪得挺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不断砸下的水花能够证明,她是活人。
“你回去罢。”她的声音低沉,带着磨砺的沙哑。
他掐灭手中的烟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需要冷静,他亦是。
跳跃的星火在乳白的蜡烛上燃烧着,偶尔一阵风吹进来,白绫四起。
这个地方,安静到可以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她的脑海中快速地过滤着所有的来龙去脉,她知道,她快要接近真相了。
夕阳的余晖洒进空荡的灵堂,她站了起来,身子微微的颤抖。夕阳下她缓缓地向园内走去,进入她的二哥生前的院落。
她想,她肯定疯了。
刘佩如发现她失踪时已经是傍晚,焦急地找来刘佩宏帮忙寻人,又连忙派人去支会程敬之。
她穿旗袍很美,特别是安静的时候。
此时,她安静的走进偌大的厅堂,后面的门房巴巴地说着赔罪的话。
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的人立即站了起来,皆疑惑地看着平静的她。
她缓缓地抬起右手,看着他们慌乱的模样。
“枪!”刘佩君立即将家人护在身后,看到她平和的模样后,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这大概是一个人,最可怕的一面罢。
“子衿你要做什么?你可别冲动!”张馥磬焦急地朝她大喊。
她轻轻地一笑,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波动:“我们家死了多少个,你们家就赔多少个,怎么样,公平么?”
她的语调极慢,让在场的人的心里皆是一怵。
刘程氏缓了缓气息,轻声劝道:“子衿啊,你这是做什么,你家人过世,我们心里何尝好过,你把枪指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没有杀你的家人。”
“哦?”她笑着走近两步,将枪口瞄准了刘佩君的身后:“刘老爷,你说,夫人说的是真的么?我家人的死,真的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么?”
“江小姐。”刘老爷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咳了两记,缓慢道:“我们不是凶手,我发誓。”
“不是?”她浅笑着,笑得如同阳春里绽开的花朵:“不是,也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她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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