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右带刀》第7章


“。。。。。。”
“你只需提供给我最细枝末节的消息就行,比如油灯的盏数、有没有增加马匹、熄夜时间的变化。。。。。。诸如此类。”
花岛摩挲下巴:“那可有的说了。入秋之后增加了三匹马、两头猪,最近猪被拖出去斩了,菜也收得差不多了,哨塔开始有人定时站岗,池塘的水变得清一点了,食堂大叔弄了好多蒸糕,搞得米都不够吃。”
“金局长呢?”
“早出晚归。不过队长倒是出门少,一直在屋里。”
钢笔滑过洁净的笔记本,蓝黑色墨水。吴岭南仔细记录,终于抬起头,展露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你等着瞧吧,马上要有大人物要来拜访青灯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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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一介草莽花岛,也不得不佩服吴先生的神机妙算。
在这之后没几天,金局长向所有人宣布——耀王将于九天后来到和泽。
消息一出,青灯卫上上下下喧腾一片。花岛第一次看到属于这个队伍的活力。
为了迎接耀王,局长启用了长期闲置的“策马台”,接下来,便是劳动人民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工作。
终于走出菜园,天高地阔,花岛举一根竹竿,全副武装,和司徒老头一起捅屋檐下面的蜘蛛网,抖了一身灰,呛到泪眼汪汪。
队士们都穿着白色便装,身影交错。花岛这才发现青灯卫里竟有不少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往往扫着扫着就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一个追一个跑,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按在地上收拾完了。花岛看着这群明朗的年轻人,心情也跟着轻快——他的十五六岁是空白的,全然记不得了。
除了少年们,当然少不了肌肉壮汉。身材魁梧的他们不知怎得被安排了贴窗花的任务,好几次露出武士切腹前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池塘边,则是以参谋长为代表的“阴柔派”,一边捡着落叶一边伤春悲秋;擦地板的,是难得的实干青年,休息时也会偷抓点小零食,聊聊京城的名妓。
至于花岛嘛——他属于稀有品种,夕阳红派。
总是和老头一起行动,不吵不闹不蹦不跳,人淡如菊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地捅他的蜘蛛网。
这时,一抬头,偏偏又看到韩径夜。
那人站在二楼窗口,黑衣,一抹异色。
目光扫过庭院,即将落在花岛身上,老人猛地给了他一棍子。
“发啥呆呢?干活!”
“啊,噢。”他回过神。没多久又忍不住瞟上去,韩径夜却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九天后,耀王的轿子如期而至。
一大早被叫醒,匆匆穿衣束发、整理床铺,来不及洗的袜子直接踢进床底,脏衣服塞进柜子,手忙脚乱地随众人赶到大门口。
不如想象中铺张奢华,轿子就是最普通的轿子,耀王谢兆轩退了左右欲来搀扶的人,自己从轿中走了出来——原是个极为俊朗的男人。
虽过半百,但眉宇间那股英气却没削减半分,带着驰骋沙场的风尘。
“耀王殿下。”韩径夜行礼。
“不用这么拘束。”耀王拍拍他的背,顺道揉了一把后脑勺:“一年不见,又长高了?”
仿佛过年家里长辈问候小孩的客套话,对二十多岁的韩径夜来说,这个问题生硬而尴尬。
只见他微微抽动嘴角:“您说笑。”
花岛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在环境嘈杂,没引起注意。
钟鼓乐响,彩旗招展,策马台经过大扫除已是焕然一新,光鲜亮丽。
北面大观阁上三只彩色蒲团,耀王坐于中央,左右分别为韩径夜与金三开,几名队士侍奉茶水及糕点,仔细地,生怕打扰了大人的兴致、又怕照顾不周。
策马台上两名青灯卫挥剑相向,刀剑碰撞声刺激着人们的神经,畅快至极。
“好!”花岛带些市井习气,就喜欢热哄哄地鼓掌。司徒忙把他压下来,做个噤声的手势。
“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花岛往大观阁一指,理直气壮:“瞧,耀王他们不也鼓掌鼓得挺开心吗。”
“那是耀王。”
“倒是队长,不怎么笑。”拈了颗葡萄投进嘴里,“队长和耀王什么关系?好像挺熟悉的。”
“看不出来吧,耀王是他舅舅,嫡亲的。”
前面一名青灯卫转头瞪了他们一眼:“多事。”
“聊聊嘛,有啥问题。”花岛笑眯眯地把一碟葡萄递过去,逐渐地,也就蛊惑了周围一圈小伙子,大家聚在一块儿东拉西扯,聊起了自家队长的往事。
不挖不知道,韩径夜这个人吧,其实瓜挺多。
“今早我憋笑快憋死了,耀王殿下一直当咱们队长还小呢。”一人说。
另一个立即附和:“是呀,还说他长高了。。。。。。哈哈哈哈哈我看到队长当场脸都绿了。”
花岛惊觉: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看来这耀王脑袋确实少根筋。
“队长年少时在宫里呆过一段时间,和耀王关系好,不过后来啊就成了现在这样,连一声‘舅舅’都不肯叫。”老人抚摸胡须。
“中间出了什么事?”
“是因为太子啦。”司徒年长,在这种陈年旧瓜上最有发言权,压低声音道:“太后打算废太子时找的就是耀王,让他率五百精兵把东宫给围了。”
“难怪呢!我听我娘说过,前太子与咱们队长十分亲近,情同手足的那种。”
花岛继续吃葡萄,停不下来。
“从前,耀王是带着太子和径夜一块儿玩的,还有现在的小皇帝,几人一起在草原上骑马、射箭。”老头感叹:“太子死后他们就散了。所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司徒叔,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他风轻云淡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颇有些“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之感。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喊:“剑南,你上来和小黄比比!”
刚才还与花岛一起聊天的少年笑容瞬间消失,浑身一个哆嗦,小声道:“他妈的。”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领导突然查岗。
那边观阁上金局长又催了一声:“麻利点!”
少年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上策马台。
人已经站定,花岛望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那小子竟错拿了自己的破烂锈刀!
这锈刀除他外无人能使,在旁人手中一碰即碎,与废铜烂铁无异。
来不及思考,花岛一卷衣摆,赶紧冲到台上。
台阶共十级,他跑得很块,阳光嗖一下扎进眼睛,人也跟着一恍惚。总之,刀递到少年手中的那一刻,他也随之意识到自己正暴露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
就像老鼠蹿到了街道中央。
有一丝。。。。。。仓惶。
不远处,耀王眉头微皱。
这个突然冲上策马台的人,虽然笼罩在一片晨光中,但眉目也依稀可辨——神态极似昔日的恺沣。
如果他能长到这个年纪,大约也是这副模样吧。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花岛与少年交换了刀,对围坐四周的大佬们行几个礼,尬笑着匆忙退场。
耀王的目光追随过去:“刚才那个人是。。。。。。?”
韩径夜端起一盏热茶,不言。
“啊,半年前招的,我试的刀。”金三开说:“我印象颇深,因为他没听过夕兰一刀流,挺狂妄的家伙。”
“这样啊。。。。。。现在在队中担任何职?”
“放他去菜园了。”韩径夜道。
耀王思酌片刻,命令身边侍从:“把他喊过来。”
“你要做什么?”警觉。
“喊过来。”耀王对犹豫的侍从甩甩手。
他明白径夜为什么会藏这样一个人在青灯卫里。有时,耀王处事像个孩子,想尽一切努力补偿不可挽回的过往,却不顾对方能否消受。
在他眼里,韩径夜永远是那个拉着弓箭,青衣白马过草原的少年。他小时候哭闹,只要一根糖葫芦就能哄好,如今。。。。。。
如今,不再哭了。
但耀王依旧执着地认为是能哄好的,糖葫芦不行,就换别的,一定可以的。。。。。。
有时,他也是个卑微的男人。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花岛来到耀王面前,跪拜:“耀王殿下。”
“免礼,起来坐。”
花岛愈发疑惑,直觉告诉他这事绝对与韩径夜有关——难道是自己和他睡过的事被发现了?不会吧。
“你是哪里人?”耀王温声问。
“呃。。。。。。”飞快瞄了一眼韩径夜,随后回答:“东海蓬莱岛。”
“挺远的。”
“是啊。”
“我听说你在菜园工作吧?”
“嗯。”
挑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松手:“那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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