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凤志》第13章


事情要从洵山附近的冉寨说起。冉寨是江湖五隐之首,它排在首位,并不是因为比其他四隐更隐秘,而是因为冉寨无法取代的江湖地位。不同于其他四隐,冉寨所在的地方并不神秘,但它里面的世界却比前四者更神秘——冉寨是江湖仅存的法术的血脉。在遥远而漫长的太虚纪之初,人们还拥有天生的灵力,但人们不知珍惜这种血脉,到太虚纪末年,拥有先天灵力的部族已经屈指可数,而武术和气力则渐渐发展起来。到河洛纪末年,江湖有法术传承的只剩下四极仙山和冉寨,四极仙山又是后天修炼法术的所在,也就是说,冉寨是天下最后一支拥有先天灵力的血脉。为了保证这种先天灵力得以留存,冉寨人绝不允许与外人结合繁衍后代,甚至不允许他们涉足任何有江湖殴斗的地方,因为一点不起眼的血脉相交,都可能污染他们脆弱的灵脉血统,导致灵力尽失。江湖人也对此有不成文的公约,除了不见血的驱邪之事,平时绝不会打扰冉寨的安宁。
比武之余,张子鸢喜欢四处游历,这一次他信马由缰,跟着一只毛色莹洁如玉的独角山羊跑入了洵山,不料在山中遇见异兽,张子鸢不修术法,无法与异兽的强大灵力抗衡,幸而被一个路过的女子救下,险险捡回一条命。
救下他的女子名叫冉姒,是冉寨诸多巫女中的一个。她自小不会说话,也不懂复杂的人心,她单纯、善良、安静、很得长辈喜欢。这天她在洵山采药,恰好遇见张子鸢被异兽所伤。她懂得灵脉的娇贵,但更明白生命的重要。她毫不犹豫地从异兽口中救下张子鸢,把他带到安全处养伤。
不幸的是,冉姒被山上的树枝划破了手臂,张子鸢伤口的血汇入她的伤口,污染了冉寨人宝贵的灵脉。冉姒可以感到灵脉在渐渐萎缩、灵力在慢慢减弱,但她依然坚持为张子鸢疗伤,直到张子鸢醒过来。
张子鸢虽然不修法术,却很清楚灵脉对冉寨人的重要,他拒绝冉姒再动用灵力为自己疗伤,而冉姒则坚持要照顾他到可以下地走动,虽然不再动用灵力,却依然细致地照顾他起居,张子鸢则把丽农山修炼灵力的方法教给冉姒,好让她即使灵脉萎缩也能保持足够的灵力。在养伤的日子里,两人渐生情愫。
养伤多半个月,张子鸢刚能下地,就告辞离开,一方面他还记挂着一场比武,一方面他打算上丽农仙山寻求稳固灵脉的仙药,以免冉姒的灵脉继续萎缩至灵力尽失。
不经意的分别带来命运的急转。冉姒擅自离寨一个月之久,灵脉损了九分,又被人看见她与一个男人日夜相守,引起了族人的注意。冉寨虽处世外也不乏明争暗斗,有人妒忌冉姒受宠,趁机造谣冉姒与外面的男人野合,犯了冉寨的大忌,他们催促着族长和大巫师,没有对此事详查就把冉姒推上了火台准备处死,冉姒不会说话,连辩白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流着泪摇着头以示自己的冤屈,但这丝毫不能减缓柴火堆在脚下点燃的速度。
那个改变冉寨命运,改变张子鸢命运,以至于改变了整个江湖格局的大变故就在此刻发生了。
***
古老的部落迎着年轻的剑客,喧嚣冰冷,痴情炙热,纯净的血为什么变得污浊?无双的剑刺穿最后的脆弱,道义催折,理智陨没,神话在这一刻凝成永别的歌。剑光是凋零后不再盛开的花朵,鲜血是失去了源头不再奔流的江河,尘仓皇,风变色,燃烧的是剑客的怒火还是巫者的填不满的□□,焚毁的是前程还是深藏心底的罪恶?
——《三世书·怀古篇》
***
张子鸢从天而降,救下冉姒,冉姒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一瞬间泪如雨下。两人火台重逢相拥而泣,恰恰给了冉寨人借题发挥的机会,高喊着抓奸夫,要用法术困住两人不让他们离开。他们自恃灵脉宝贵,张子鸢不敢对他们如何,所以即便他们知道张子鸢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毫不畏惧。但他们错算了张子鸢。张子鸢忽然狂性大发,在法术起效之前,他骤然拔剑,以剑割破自己的手掌,又用染了自己血的剑向着冉寨人大开杀戒,变故只在须臾,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快得超过任何人反应和逃离的速度,他一手揽着冉姒,一手仗剑,从人群中杀了出去,剑光和血光织成的网毁了法术的禁锢,留下一路血肉横飞狼藉混乱,张子鸢带着冉姒扬长而去。
消息传出,江湖为之震动,冉寨灵脉之宝贵人所皆知,即使当年残暴如姬无常,也不曾对无辜的冉寨下手,张子鸢竟敢血洗冉寨,致冉寨七十三人死,一百三十四人重伤,三百余人灵脉被毁,这对冉寨几乎是致命的打击。而且他动手之前先染了自己的血,说明他出手不是为了脱困离开,而是恶意要将冉寨覆灭,这简直穷凶极恶不可原谅。
讨伐张子鸢的联盟第一时间组建了起来,有趣的是,他们中最踊跃的是与张子鸢密切的一些人——张子鸢师门的近亲,四极外山的另外三家。
此时的四极已经不是麒凤初年的四极,自林衍之事后,四极仙山渐渐不再插手中原事,已经多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年轻一辈如秦无量等已不再相信四海上空悬着仙山,不再相信世上会有仙人。取而代之的是四极外山的蓬勃发展,四极外山虽然也有人修习法术,但大多数人还是以修习武术为主,不同于仙山的与世无争,外山弟子经常参与武林角逐,在这些角逐中,四极外山现实出深厚积淀的强大实力,比麒凤纪后出现的新门派略胜一筹,尤其道气门掌门更迭频繁,更让四极外山有成为至尊的趋势。四极原本齐头并进同为泰斗,但自从张子鸢出现,西极丽农的地位渐渐高于其他三家,让他们十分不快,现在张子鸢露出这样大一个大的把柄,他们怎能不立刻抓住?
☆、四、鼎盛(3)
讨逆者在三极外山长者们的带领下向洵山进发,于此同时,西极丽农外山的长老们也听说了此事,也飞快地赶往洵山,想要挽回些什么。
但是看起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男女之事总是很容易传遍江湖,张子鸢和冉姒这段轶闻直到数十年后依然为人所乐道,江湖儿女行至张子鸢后来隐居的碧山时,都会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
……捉奸之事,约是世人最热衷的,况是如此地位的人被如此之众者捉奸,更教人舍不得错过。当真眼见了“奸”的人不多,多数人只是守在山洞门口,高念着檄文的同时,调笑一句最先进去之人,不知饱了怎样的眼福——所谓伐逆之人,多半是看笑话的闲汉,给领头者壮壮声势,表明自身是正义一方罢了。
冉姒是颇有些狠诀的,她不喜解释,却喜与之相反的方式:受了诬陷,便要将诬陷坐实,被人说是野合,便堂堂皇皇地在个不锁门的山洞里野合给人看,被逮了反倒极骄傲的模样,似是说我二人情深至此与你何干。于是乎,怎样的冤枉都成了不冤枉,教张子鸢无从解释。时有人说冉姒的愚蠢,某不以为然。试想彼时讨逆者大张旗鼓,即便张子鸢可以解释,他们又当真肯给张子鸢机会解释?怕只是越抹越黑罢了。冉姒不擅勾心斗角,如此直接之“愚蠢”,未尝不是睿智的反击。
再说张子鸢,彼时他的师尊玉清子赶到试图帮他解围,道:“你绝非滥杀的性子,是否中了怎样的法术?”他却毫不领情,断然否认:“我当时十分清醒,确实是急怒攻心不可控制,现在想来虽然后悔,却不能推脱给法术。而且冉寨上下,谁会控制我的心智让我伤害冉寨人?”玉清子便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冉姒会法术,也有足够伤害冉寨人的理由。然张子鸢仍不领悟,极力为冉姒辩白,倒向帮着旁人污蔑自己也似,最终玉清子耐不过,像拎一个打碎了别家水缸的顽童也似,将天下第一高手拖回了山去,却不提赔偿旁人水缸的事。
世人将此一节传作笑话,某却不以为此是笑话,反倒以为张子鸢的话极是善良,那些自以为精明的人,倒当真是个笑话。吾宁不知后来的冉姒与后来的张子鸢,而只是他们那份不曾沾染污浊的“痴”与“愚”隐于碧山,隐于这自以为是的浊世之外。
——《碧山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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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张子鸢被师尊玉清子拖回师门之后,玉清子一反平日的和蔼,狠狠甩了张子鸢一个耳光,骂道:“若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便随你妄为!”话音刚落,玉清子就呕血倒地。张子鸢大惊失色,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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