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传》第205章


要挟。她的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之姿,教柳爽束手无策,倒是压过了他一筹。
这一日殿外隐约有了一些响动,人来人往,似乎有一番热闹,风灵凝神静气地听了许久,到底是隔了一堵院墙,听不清楚外头到底是何事,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几句含糊不清的突厥话。
她在门背后猜想了一回,揣测大约是东、西两疆的胡人、突厥人、高昌人等诸领,问询赶至长安奔丧来了。奔丧或还是其次,这是要向大唐表明,旧主虽已去了,但他们的部落仍肯效忠于新君,臣服于大唐。
送膳的内监来得格外晚些,殿门乍一开,一股浓重的辛香料气味便直冲了进来。风灵忍住呼吸,打开食盒一望,一碟炙烤的半肥半瘦的羊肉,混撒了红曲粉辛香料。
红羊枝杖……风灵心念一转,按理说国丧其间,如何能置备这样的大荤大肉,莫不是果然是来了胡人,因无此繁缛节的忌讳,膳房里便做了这个来款待?
她皱起眉头,指着那碟子肉食向送膳的内监怒道:“这是什么?一股子膻腥气!拜高踩低的东西,也敢在此处作践人?”
这几句怒骂,委实将杏叶惊到了,她心中奇怪:从容淡泊了那么些日子,今日怎对着一名送膳的内监撒这样大气?
那内监低头不作声,依旧有条不紊地将食盒内的吃食一样样地摆放出来,恍入无人之境。
风灵重重地冷哼一声,抬手用上了十成的气力,将跟前的桌案掀翻在地,瓷片菜肴汤饼,生生泼洒了一地。“滚!带着这些腌臜滚开!”
说着她站起身,抬腿作势要揣那蹲在地下收拾的内监。
杏叶唬得不轻,慌忙上前拉住她,好说歹劝地将她拉开。
那内监年轻,不比那些已混成滑手泥鳅的老内监,总还带着血气,将才风灵找茬也好,羞辱也罢,他都只当未闻强忍着郁火。可风灵辱骂了还不算完,这便要上前踢打,他终是忍耐不住,霍地从地下站起,生硬地回道:“顾娘子口口声声说奴婢作践人,奴婢倒是斗胆讨问一句,眼下这情势,究竟是哪一个在作践人?这两日西疆、北疆各地部族头人前来奔丧,膳房本就忙得应对不过来,将就娘子一两餐便又如何了?也值娘子动这番肝火?”
风灵心头一松,本以为柳爽遣来的人皆是口不能言的哑巴,要撬动这内监的口舌,虽不易,倒也不十分难办。
她竖着眉,指着他责骂道:“莫要拿这话来哄我,你打量我不晓外头的事么,东、西两胡的头人能来这翠微宫吊唁?你倒是予我说说,来的突厥头人是哪一个?我谅也是你胡诌一通,答不上来。便是冲着你扯谎编话,便该打!”
内监受她激将,气得微微颤,冷声相讥:“怎的,还要奴婢请平壤县伯、焉耆王诸位贵人来予你见了才信么?”
风灵闻言心中大喜过望,果然是突厥头人来吊唁圣人,来的竟还是同她歃血盟誓过的义兄,欠下她天大人情的张韫娘的夫君,阿史那弥射。若说不是佛陀垂加护,还能有什么能比此事来得更恰巧的。
至此,她也无心再为难那内监,只随意挥了挥手道:“收拾了便去罢,莫在跟前教人瞧着烦乱。”
屋内肉食菜肴的气味,忽令她胸口腻,险些要干呕出声。风灵忙捂了口鼻,转去内室。杏叶恐那内监瞧出什么端倪来,紧跟着风灵进了内室,放下帷幔,内室大瓷瓶子里水养了一支茉莉,杏叶端起瓷瓶,四处晃动,好教茉莉的清雅香气充盈内室,遮盖了外头饭食气味。
待那内监收拾了残局怏怏地离去,风灵方露出一脸的欢快,抓了杏叶的手,嗓音虽刻意压低了,可话语中的欢喜却是遮掩不住:“杏叶,杏叶,咱们有望逃脱这地方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琵琶传音
入夜风静,六月头上的闷热粘滞住了整个翠微宫,唯独凌波殿是个凉爽所在,全得益于从凌波殿外穿流而过的那条大河。
河水淌得缓慢,夜风几乎全无,整个凌波殿便沉寂在这样一片无风无波的暗夜中。
风灵从墙上取下一把琵琶,许久未弹过,音色本是有偏差的,可她早在入夜前便已低低地调弄了弦丝。
寂寥沉闷的夜色中,突响起了“铮”的一声弦音,借着凌波殿外的河水,刹那划破夜空,向翠微宫四处扩散出去。
风灵摆弄琵琶算不得好,本是跟着索良音学来顽的,她浑不在意那技艺指法究竟如何,只求铿锵的弦音能借着凌波殿临水的地势,尽量地传将出去。故手中拨弄的那曲南调《木兰辞》越奏越是铿锵生硬。
这曲子果然不负所望,穿透了翠微宫的静夜,回旋飘荡出去,听到此曲的人当真是不少。
有知晓些旧事的老宫人,惊惶起来,暗地里相互传告,皆道英华夫人奏着旧曲,亲来接引圣人。更有人信誓旦旦地称自己亲眼瞧见了朱红戎袍,白磷细甲的英华夫人跨着白蹄乌飞驰而来,一时传得惶惶然。
竹影馆中住着的阿史那弥射亦将这一曲听了去,他初听只觉耳熟,恍惚在什么地方听过,却只当做是宫人随手拨弄,并未在意。后又忽觉不对劲,国丧中怎有人如此大胆,敢在翠微宫弄弦作乐,他不禁留意细听了一阵。
弥射粗通音律,犹喜琵琶,一听之下,不由嗤笑弄弦之人技法粗陋。可这曲调他却是愈听愈纳罕,分明是在何处听过。这调子特别,必定不是宴饮欢娱之时听的。
夏夜懊热,弥射又闲着无事,一时兴起,便循着琵琶声,信步一点点找了过去,直至凌波殿院外,教两名戍卫拦挡了下来。
“里头住着宫眷,已是夜间,外男不便入内,还请县伯见谅。”戍守的武侯一名抱拳致歉,一名已探手将弥射向外请。
琵琶声戛然而止,弥射多少有些扫兴,既是女眷居所,自然也好造次,他转身欲走。
“阿尕……阿尕!”殿内突然传出几声急促的叫唤,因隔得略有些距离,听不真切。弥射不禁站住了脚,屏息去听。
“阿尕,是我,依勒!”里头又传来迫急的几声。
弥射倏地瞪大了眼,他听得出那是风灵的声音,将才那曲子,昔年她充作侍婢,随拂耽延送他西归时,在路上为替他解闷奏过几回,怨不得听着熟稔。
此时风灵明知他来,却在里头不迎出来,已很是蹊跷,偏她又刻意说了突厥话,连自己的名字也只拿突厥话来说,且听她的唤声急切慌张,这里头的不寻常已是昭然。
弥射旋即转过身,向那两名戍卫道:“那里头住着的是宫眷?如何我听着却像是我突厥女子?莫不是有甚隐晦之事……”
戍卫慌忙躬身抱拳:“岂敢岂敢,县伯多虑了,当真是为宫眷。”
“既有说乡语之人相邀,不理不睬却非我突厥习俗。二位若觉着不便,我也不进那正殿,只在殿外说上两句。”说罢弥射也不顾那二人的半推半就的阻拦,大步踏入凌波殿院中。
两名戍卫很是为难,既怕开罪平壤县伯,又恐他就此放了里头关着的紧要人物。二人互望了一眼,只得紧跟上前。
弥射到了门前,也不好口称风灵的名字,便随了她自己的称法,唤了两声“依勒”。
门内的风灵犹如大沙碛中将干渴致死的人突遇了水源一般,扑到门边,依旧说着突厥话,急急道:“阿兄,阿兄,快救我一救!”
弥射大惊,“果真是你!一年多之前,已故老焉耆王的王女自长安来寻我,她与我说你同延将军成了婚,我还想着来长安时,必定要讨回你们欠着的顿酒,可如今这境地……”他拨弄了几下门上的大锁,“你怎教人锁在了这行宫中?”
“阿兄,你可知延将军如今何在?”风灵扒着门框,从门缝中望出去,正望见弥射满脸的惊愕。
弥射借着院内的石灯,瞥了那两名戍卫一眼,见他们神色惘然,料想他们听不懂突厥话,便放心道:“贺鲁那贼,听闻太宗薨逝,起兵脱唐,在庭州边界屡次犯事,蠢蠢欲动。新帝遣了延将军去庭州震慑,已走了有些日子,脚程急些,大约已将抵庭州。”
杏叶在门内低低“哎”了一声,凑近风灵小声道:“我道延将军怎迟迟不来,原是离京讨逆去了。”
她说得虽轻声,弥射却听得清楚,心下暗暗一算日子,惊道:“你这是教人锁了多少时日,竟不知延将军奉旨离京平叛的事?究竟是哪一个,阿兄替你讨个说法去!”
风灵透过门缝朝那两名戍卫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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