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传》第191章


李世民面无喜怒地瞧着她,隔了片刻,伸手向她招了招:“你过来,坐这儿。”
风灵大惊,他这是要她同席而坐,若教人瞧见,岂不治她谋逆之罪,她忙摇头:“风灵不敢。”
“你一贯无视宫规,天性恣意,怎的在这宫中,也磨圆了性子?”李世民让出半席:“昔年戎马年月,多少将士与我同席而坐,同案而食,又有谁计较过敢不敢的。”
风灵侧头一想,觉得他所说也不错,便爽快地坐到了他身旁,提筷替他夹了一枚粔籹在跟前的小碟中。
李世民执起玉箸,夹起那粔籹仔细瞧了瞧:“江南道的粔籹真是奇特。”
风灵纳罕,心说,江南道的粔籹也是油里滚过的,只我家的是蒸制的,难不成圣人从前吃过这样的粔籹?又是哪一个做予他的呢?
“起得这样早,怕是也未用过早膳,便一道用些罢,算是作陪。”李世民指了指另一双玉箸,打断风灵所想。二人便弃了君臣贵贱的礼仪,将一碟子古怪的粔籹,分而食之。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沙州故人
因梁国公房玄龄的溘然长逝,内朝废了三日,并非李世民哀伤太甚无心政事,却是结结实实地病了三日。
自那日一口血呕了出来之后,便咳血不断。先前病了大半年,好容易才长起来的一点精神气,随着时不时咳出的鲜血,又渐渐流失,即便如风灵这般不懂医术的,也瞧得出这是显出了油尽灯枯之势。
积压下来的奏报,东宫殿能批的都批了,尚有些不能独断的,还等着奏请李世民定夺。甘露殿是内殿,不似两仪殿许臣僚进出,每日只靠着内监们进进出出传递奏折、请示下、讨旨意。
至第四日,李世民便再躺不住了,硬撑起一口气,坐着辇子往两仪殿去听奏。风灵和阿盛受尚药局的奉御嘱托,拼命阻拦,也拦挡不住。
风灵无奈,待李世民教辇子抬走之后,嘀嘀咕咕着“君王之苦,谁人堪得”的话,往尚药局亲自煎药去。
尚药局的小内监将风灵领至汤药房,将圣人的汤药泥炉指了予她知晓,又特意嘱咐,因东宫殿里的太子妃,也在吃着药,故出了圣人那一炉,另还有一炉留着火,千万不可混淆了。
风灵答应道:“就只两只泥炉,离得又远,哪里就能混了。不过……”她好事地探问道:“太子妃也抱恙么?不曾听说起呢。”
小内监不以为然地瞥了那泥炉一眼:“那位一年到头不断药,大伙儿见惯了,谁还会特特儿地拿来当回事说。”
风灵见过太子妃王氏,犹记得她气色红润,身子骨瞧着也康健,并不想个药罐子,怎就一年到头要吃药了。“是药三分毒,好端端的吃那么多要作什么。”风灵也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随口问起。
“求嗣呗。”小内监口没遮拦地脱口而出,继而惊觉,捂了自己的口,四下张望,幸好无人,他错开话,又将煎药的事叮嘱了一番,便离了汤药房。
风灵依着尚药局汤药内监的吩咐,将那些草药依序放入,便只需盯着泥炉内的火,不教它熄灭钝了药性,也不教它过旺,将汤药熬老了,失了药性。
泥炉的高度有些尴尬,她要看清楚里头的火势,必得弯腰半蹲,委实吃力。风灵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下,坐在泥炉下方,靠着放药的大木柜子,仰头便能看见炉火,以图省事。
不到一刻钟,她便觉,这个坐处着实不错,不仅省了气力,还能悄然坐观一桩意想不到的事。
风灵所坐处,恰好能一眼望见汤药房的门口,及大半个汤药房,可她本身却因药柜泥炉的遮挡,不易教人觉。
她坐着正无趣,暗暗盘算着圣人何时才会动身往翠微宫去将养,她费尽心思弄来的账册,悉数在翠微宫藏着,关了一批她亲手挑择出来的民部小吏正筛查着,也不知眼下进展如何了。
突然门口有细小的动静,风灵头一个反应是侍汤药的小内监回来了,可一个转念,只觉不对劲。通常人在正常行走时的动静稳实且有序,可这人的脚步声虚浮谨慎,还有些偷偷摸摸的意味。
风灵顺手捡起地下拨火的铁棍,随身带着往大药柜那边又挪了挪,隐身于泥炉后头,静窥其变。
几息间,果然有个小内监,蹑手蹑脚地进得汤药房,四处一打量,并不见有人,便大了胆子放开步子走向太子妃专属的那个泥炉,掀起药罐的盖儿,朝里调弄了些什么进去。
那小内监背对着风灵,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背影风灵断然不会认错,击鞠赛侍弄五花马、昭庆殿纵火,全系着背影所为。
风灵握紧了手中烧火的铁棍,缓缓站起身,死死盯着那背影,心道:第一回是我疏忽,未能想到是你在弄鬼,第二回你气运颇佳,教你跑了,这一回,再无道理使你溜走。
小内监将药罐盖儿重又盖上,掸了掸袍裾,若无其事地要离开,他转身的刹那,突然瞥见汤药房另一边竟有人一动不动地立着,骇得他脚下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灵不言语也不挪动,气定神闲等着那小内监回头,等着瞧他惊愕失措的神情。可真等小内监回头来望她时,惊愕失措的却换做了她自己。
她手里的烧火铁棍“当啷”落了地,她的双膝不停自己使唤了似的,一步步从泥炉后头转出来,无数想说的话一齐涌道了喉咙里,争先恐后地要出来,却反而梗塞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无比艰难地挤出一句:“良音,怎的是你?”
至此,那小内监反倒不惶恐了,安静地立在泥炉边,虽穿了一身内监的衣袍,眉目间的颜色仍旧掩饰不住,精巧的唇角含带了一抹凉凉的笑意,那笑有些说道不清,嘲讽、无奈、甚至略显得意,笑得教风灵极不自在。
风灵曾想过猜想过数次,屡次暗害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却一次也不曾想过索良音。倒不是因为自己多次于急难困境中予过她援手,风灵想不透,怯懦胆小得一经事儿便要将双眼哭肿的索良音,会有这样的恶胆,竟敢行谋人性命之事。
“良音……”风灵用力咽了口口水,喉咙干痛:“你……做下这些事,可是柳爽逼迫?这回你怎不逃了?”她打从心底希望索良音能同前两此那般,从她眼前逃走。
“在你这儿,我可逃脱得了?大娘的身手,良音也是见识过的。”索良音索性迎上前,半虚半实地作了个礼,坦然道:“柳爽若有本事逼迫得了我,早将你也一同灭了口,何须央我来行那些事?”
风灵一心盼着她能像从前那样,哀哀戚戚不知所措地哭诉,柳控诉柳爽加诸于她的种种逼迫手段。可索良音从容冷静,供认不讳。
风灵悄然倒吸了一口气,汤药房内满是苦涩的药气,一同教她吸进胸腔内,泛起一阵苦意。“我何处对不住你,教你怨恨至此,定要置我于死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情深责切
“大娘这话便差了,我何时置你于死地了?”索良音轻轻笑道:“大娘细想想,未生母子横死街头那日,若无人传递字条予你,那疯马驾的车撞上的便该是你。 击鞠那回,大娘的马术良音自是知晓的,那枚小小的马刺,至多教你费些劳力,哪里就能坠马了,使得大娘坠马的是柳爽狠击过来的那藤球才是。”
“这般说来,你火焚昭庆殿,我还得多谢你手下留情,未下杀心了。”话至此,风灵已了然,索良昭怕是再不是从前需她庇护帮衬的弱质女子。以往她怕柳爽怕得要命,面对柳爽的戏耍调弄一筹莫展,只知逆来顺受,而今却是能耐得能在柳氏父子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想要大娘性命的是柳姡Я缸樱胛冶疚薷上担也还蠲惺隆T谒鞘值紫戮攘舜竽锶兀俏嘶乇ㄉ持菔贝竽锏娜郑缃窳角辶耍笤偃绾危竽锬构帧!毖园账髁家袅擦肆成闲σ猓硪摺?br />
“音娘!”风灵上前阻住她的路:“你莫在此同他们纠葛,回去罢,我让佛奴……”
“回去?我可还有家?”索良音冷笑道:“况且我家门的债、未生的债,尚未同柳氏父子讨回,他灭我满门,自当要他满门来陪,如若不然,我如何能安心过活。”
风灵恍如大悟,拉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方才往太子妃的汤药内下了什么?你莫要糊涂,仇怨再大,也不值将自己搭送进去。”
“大娘多虑了。”索良音用力甩开她的手,“不过是我在柳府日常所用的几味药,那药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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