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满目山河空念远》第87章


胤禩没料到“江南大师爸”竟然会藏在虎丘山中,一想到四哥此次除螨,自己好不容易才布局起的人脉可能毁于一旦,心头苦闷。然他亦需顾全大局,“大师爸”不能不见,贸贸然亮出圣旨只会打草惊蛇,遂心头发苦。免不得便多饮了几杯。
结果,待张胜离席,雍正爷与胤禩起身去送,胤禩只觉得脑中一晕,腰在下一秒便被稳稳地托住,他也未注意,倒是雍正爷瞥见他晕红俊颜,忙唤了郝进,将人扶进轿子之中。轿子一晃一悠,让胤禩脑中更眩。早与他挤入一轿的雍正爷见他迷瞪着也眉宇紧皱,终是叹了口气,取过坐下灰鼠披风,替他罩在了身上……
到了地方,揭开轿帘,凉风一吹,胤禩醒了过来,看着身匝四哥,又瞥见身上披风,唇角一抿,终究什么也没说……
雍正爷心头一紧,先出去了。
二人相互辗转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张胜倒是实在,收了雍正爷与胤禩不少好处,便特派人马来客栈接。马车之内略显得沉闷的气氛到底是在抵达虎丘山脚下时候有所缓解。
虎丘乃苏州名山,相传吴王夫差葬其父于此山上,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山颠,故而成名。其景色秀丽,山光塔影,有“到姑苏而不过虎丘,终生为憾”之言。此山雍正爷与胤禩倒都是第一回来,往日曾经听说过,今日所见直觉更美。
真真有——
「奔走趋层巅,凌竞陟云栈。下瞰洞庭卑,傍睨灵岩浅。
巍乎屹宝阁,仰之目睛眩。中有明光书,丽若日星烜。」
两人随着张胜一路往山上行去,时有小径,只容单人向上。免不了走在前面的拉走在后面的一把,他二人是兄弟,影卫又护在暗处,不好有人插到中间去。于是间隔了两载之后,十指相扣的感觉,真真又是别样情常。
胤禩的手指修长,雍正爷的手指粗犷。相互拉着,似再容不得他人僭越般地合忖,然只缘身在此山中,却不自知。
终于到了半山之巅,停下来休憩一阵。
胤禩不愿再同雍正爷密着,便招呼了郝进去了边上一断崖,山不算高,看不到云,只闻翠鸟啁啾,猿猴嘶鸣。
雍正爷便在他不注意时候,由张胜引着,往反方向的岔道上行了十来米。那里果然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面前摆这一副扁担,坐在阴凉处,手里正不断□着什么。原道这虎丘山上有一绝,便是“李家泥人”,据说只要是见到了真人,保管能捏出个十成十的相貌来;倘若只有小像、描述,也成个七八分。主要是因由这虎丘山上的土好、水好,才能快速炮制,遂这门手艺虽乃小本,却也一直被李家祖孙三代延续至今。
雍正爷上世便有所耳闻,却一直无缘前来。今朝胤禩二十一岁千秋将至。他二人在外办差、隐姓埋名,雍正爷即便不愿总低头,却着实心疼弟弟无人庆生。可闹翻成这样,印章、骨扇、玉石、字画这类“俗物”胤禩必不再收,他思来想去便寻出这一番巧宗。
今朝由张胜领路,自寻了条能找见李老的路径。
于是乘着众人休憩的当口,雍正爷便走过去谦和友善地同李老一番交流,指指自己,再朝胤禩那头示意了下,接着比比划划、描述身量……
半个时辰之后,胤禩食毕干粮,漱了漱口,想要询问张胜何时再启程,却见自家四哥负着手从不远之处行了过来。胤禩本不欲理会,却被雍正爷倏尔堵至眼前。
山风轻缓地吹过,雍正爷展开了双手,出现在掌心之中的,是六个高矮不一的长辫子小人。
五官清晰,活灵活现,甚至连气度、配饰都分毫不差。
最显眼的,自然便是最上头那个眉目隽秀,手拾书卷的了:一席青色长袍,腰间缀玉,气度温文,颀长秀欣——可不是胤禩,还有谁?
旁得那几个,自不肖说,依次数下去:小九、小十、十三、十四。
只有一个墨绿色长衫,银白马甲的高挑个子,腰间挂了快胤禩眼熟的羊脂玉牌,隐在众人之后。
“八弟,薄叩千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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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
作者就说八哥心里还是有四哥的么~~爱和恨是一体双身的,没有爱,哪儿还有恨呢~~~~
不过不会这样快就和好,但是……目测两章后有大*肉!
☆、56·此情可待成追忆
胤禩望着面前的泥人;微微有些发愣。
临行前读《吴县志》,倒闻过虎丘山中一位李姓人家精作泥人,坊间偶有传闻,亦描绘的绘声绘色;只说鼻子眼儿都乃模子刻的,怕不是开过光、做过法;将人的生魂都捏进去了几分!也有说灵验的,将李家泥人带在身侧;连活人也必相随。
面前的六个泥人;更真是他们兄弟平素模样。小九的俏皮促狭、小十的大智若愚、十三的谦恭解意、十四的天真无邪。自己那只温润如玉,四哥的……道貌岸然么?
胤禩没想到这人还会记得自己的千秋。千里之外,本不期有人恭贺;然这样一份“情谊深重”的小礼,不接似显得十足小气;只是,堵在自己生辰,莫看准了他不能给他没脸?思及此,胤禩心头没来由一阵恼火,但他到底权衡这顾全大局,想着郝进包起来,再忍他一时半刻兄友弟恭便算。
孰料,雍正爷是个急脾气,见着胤禩面上表情变化,一时间也没有伸手的意思,连日里被拒绝的焦躁便浮了上来,忙忙地便压低声音说了句:“你莫要再恼哥了可好?之前是我不对,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再唬你!”
胤禩刚要伸手,被这句话猛地激了回来,他抬起头瞅像雍正,唇角慢慢弯起了一抹冷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几个泥人,四哥就当能唬住弟弟?现在讲一条心了?我若不顺你,莫不还要拿其余几个弟兄来要挟我?!”
雍正爷手中其余几个兄弟的塑像,放在此刻确实有那么些“瓜田李下”的意味。
而他本想着胤禩素日在乎兄弟情常,理当会给个薄面,未成想他兴许了解好脾气的胤禩,却对生气中的胤禩从来不在行,这一下,便堪称马屁拍在了马脚上。
雍正爷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
而胤禩却似发现了个“终究不用再忍他棠棣交辉”的好机会。七分真、三分假,倏尔伸手取过雍正爷手中那枚“胤禛”的泥人:“若是它不在了,哥哥这份礼,愚弟倒是可以收下,如何?”
雍正爷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二人本是避着人说话,又有郝进与苏培盛在拐角处候着。奈何胤禩这句话声音不小,山坳中的众人便微微回头向这边望了过来。
而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雍正爷一个分神的当口,只见胤禩手中黑影一闪,什么东西就被他扔下了山崖,滚了几滚,撞在石头之上,碎裂之声。
雍正爷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心头刀剜一般疼痛,忍不住就向后退了半步。
泥胎素雕虽是个雅趣,但毁人人像,几乎就是恶毒地恨不得这人消失了。胤禩似乎也觉得此番有些过头,却依旧不愿想让。
两人对峙了并未许久,胤禩终于在雍正爷的灼灼眼神之中,摸出了怀中的密旨:“诸人听旨,皇四子多罗贝勒爱新觉罗胤禛,皇八子多罗郡王爱新觉罗胤禩,奉皇命彻查江南漕运,今兹见旨如见圣,还不速速接驾!”
在这之后的事故,似乎就便得简单了许多。
有着影卫护持,张胜也不过只带了三四人,周围一旦布控,皇嗣钦差的消息并未声张。张胜忽然被郡王、贝勒的名号砸得有些头晕,两股战战、如履薄冰,却还有甚还手之力?便只得乖乖地将他们继续往“江南大师爸”的地方领。
雍正爷心痛如绞,被胤禩戳穿了身份,却避无可避,也只好接受众人跪迎,冰寒着一张脸走在了前面、至于那些泥人,他何曾再有心情?却终比胤禩心头挂碍了些神鬼之说,叫苏培盛细细收起,草草了事。
连带着“江南大师爸”一事,也对胤禩十分有利。
张胜没想到宰了半月的肥羊,竟然是天朝的皇四子与皇八子。江南大师爸,即便号称是江南一霸,面对皇亲国戚的威压,也不敢贸贸然造次。
而这“江南大师爸”又是何等人精,一听来的是“皇八子”,掸眼就明白了胤禩这是在给他递暗号呢,他不是八爷党的人,手下却有几个得力干将却给他透过口风。遂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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