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_九晏》第20章


那,慕容澜觉得在这寒冬中听到了桃花绽放的声音。再后来,漫天火光中母妃紧紧地抱住他,面目狰狞地说她当年就不应该将他这个孽种生下来,让他陪着她一起去死。
汐贵妃死于一场意外大火,六皇子慕容澜被救出后对此事闭口不谈,没有人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明奕红衣如火,似当年的那场意外,灼烧着慕容澜的视线。
黎公公见他情绪不太对劲,在一旁轻唤陛下,将慕容澜从纷繁杂乱的回忆中剥离出来。慕容澜回过神,发觉已是一曲终了,谢明奕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期盼。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对谢明奕一直耿耿于怀,那是汐贵妃欠他的。他想找寻一个人,代替她对自己展颜一笑,再见一次桃花盛开的美景。
可是他已经找到了,谢明珏展眉的那一瞬,便是春色。
春色撩人,桃花弗如。
慕容澜敷衍地给出了一句评价:“此曲甚妙,人间难觅。”
谢明奕却当了真,欣喜又挑衅地望了一眼谢明珏,口中谦虚道:“陛下谬赞,与舍弟相比,子珩自愧不如。”
慕容澜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回谢明珏的身上:“不知朕今日是否有幸,能够听世子弹奏一曲?”
当今圣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全殿的视线都落在谢明珏的身上,拒绝的话无异于当中打慕容澜的脸,至于后果……谢明珏垂眸看了一眼被缚出红痕的手腕,起身行礼:“陛下言重了。”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锦袍,依旧是清淡素雅的月白色,仿佛是踏着清溪披着月色,如林间独行一般缓步走到谢明奕的面前,接过了谢明奕手中的琴,众目睽睽之下谢明奕不可能拒绝他。
谢明珏将宽大的衣袖束起,调试了几根弦后席地而坐,将四周关于他的讨论悉数摒除在外。与谢明奕的委婉连绵截然不同,谢明珏的琴音清脆急越,如飞瀑湍流,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感。
君卿元斐暗自摇头:心境受阻,怨恨积郁难消,他竟将自己困在了一方天地里。
慕容澜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幽恨之意,刚刚被压下去的暴戾重新翻涌至心头:“够了!”
裂帛之声传来,琴音戛然而止,谢明珏垂下眼睫,望着被崩断的琴弦划破的指尖,捻了一下,钻心地疼。他一言不发地起身,与慕容澜对视了片刻,拂袖离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许久不见,小世子的脾气见长啊,竟然敢当众甩陛下脸子。
谢明奕最先反应过来,一副识大体的模样,替谢明珏道歉。
第二十章 守岁
慕容澜若无其事地让谢明奕归位,示意宴会继续,自己则起身离开。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该留。既然陛下说宴会继续,大家只能选择将刚才的那一幕遗忘,权当无事发生。
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若羌王朗声笑着命舞女上来助兴。混在其中的刺客因慕容澜的突然离场而不得不放弃整个计划,轻扬水袖,舞步蹁跹。
“子瑜。”慕容澜快步追上谢明珏,拽过他的手腕便想检查他指尖被断弦割破的伤。
谢明珏抬手拦下,垂眸看着脚边,发现有一片叶子钻破雪面,青翠欲滴的颜色,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生机勃勃:“陛下,您不该追出来的。”
慕容澜倾身将那根手指卷入口中,舌尖轻轻舔舐吮吸指腹。谢明珏神色不大自然,下意识地蜷缩指尖,手指离开慕容澜唇的那一瞬,连起一道极为暧昧的银线。
“有何不该?”慕容澜眯着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个极为细小的动作。
谢明珏默然不语,有些局促地捻了一下刚刚被舔舐过的指尖。按照慕容澜的随性程度,除夕宴突然离场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慕容澜是追随他而出,百官会怎么看?
“担心他们说朕太过宠幸你?”慕容澜勾勾唇,被他害羞不安的举止取悦到,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满足感,抬手接过谢明珏手中的雪伞,将人半揽在怀中,含笑反问道,“那你呢?你觉得朕宠幸你么?”
谢明珏没有挣脱,在慕容澜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在各种教训中撞得头破血流后,终于学会了顺从,学会了无声地拒绝。
回答慕容澜的依旧是沉默。“你非但不觉得朕宠幸你,对朕可以说是避如蛇蝎。”慕容澜的笑意淡了几分,“朕的临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谢子瑜,委身于朕真的令你如此难堪吗?”
一双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谢明珏低低地应道:“……是。”
慕容澜差点被他气笑:“历史上又不是没出过男妃男后,你读那些圣贤书反而读迂了不成?”
从自身的角度无法撼动慕容澜的想法,谢明珏不得不换一条思路劝他:“可是陛下,历代立男妃男后的帝王都是有子嗣的,您……”
慕容澜等的就是这句话:“储君而已,将安王之子过继到朕名下便可。”
谢明珏一时语塞,封妃一事他只当是慕容澜的一句玩笑话,并不相信一代帝王会对一个娈宠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他已然意识到,慕容澜那种人根本就没有心,无心之人自然无情。
他崩溃至歇斯底里,只想自私地为自己活一次,换来的不过是慕容澜更加疯狂的报复。
作茧自缚,生死不由己。
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开来,谢明珏脚步微顿,似羞愤又似绝望道:“臣不可能与兄长共侍一君。”
“子珩不如你。”慕容澜轻笑着说出五个字将谢明奕否定,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浅色的瞳孔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只可惜谢明珏低着头没有看到:这算默认封妃了么?谢子瑜,果然还是朕棋高一着。
他踏着一路的腥风血雨,在自己的世界中倏地发现了一汪清泉,十分鲜明的对比自然令他惊怒,他费尽一切心机将清泉染红,看着血色蔓延的未来与过去,极为畅快。
直到后来谢明珏回了岭南,他才在孤独的岁月里慢慢明白,并不是自己染红了清泉,而且清泉为了洗去污浊甘愿染上血色。
很多事,明明第一眼便注定了。自见到谢明珏的那一刻起,他便有太多的理由杀了他,可最终还是没有。他好奇那一身在锦绣江南中熬成的君子风骨,会不会被磨灭。
两年多的相处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他没想到自己终究是陷进去了,曾日防夜防的人心都比不上那人轻声软语的一个“好”字。那双深沉如墨的眼底,藏着的是他最熟悉的不甘与野心。他从谢明珏的身上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于是他也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能够从谢明珏身上看到如今自己的影子。
直到最后,回望二人一路的坎坷,才明白,他们二人早已深陷国师所布的局中,局中人看不破,局外人不得说。他们走了许多弯路,为的不过是“认清本心”与“瞒天过海”。
认清本心谈何容易?
一直到谢明珏亲手推翻了大魏,他都以为自己对慕容澜那一点点秘而不宣的情愫,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便泯灭在了无尽的绝望里。
实则不然。
尝过真正的绝望后,那些自认为不堪回首的岁月也不过如此。
谢明珏恍惚地抬起头,望着眉眼含笑的帝王,视线最终还是与他错开,落在伞面亲手所绘栩栩如生的白梅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子珩不如你”,光是嫡长子这一条,便否定了他身上所有的闪光点。
庶不如嫡。
若是一夫一妻,便不会再有嫡庶之分,只剩长幼。
谢明珏不得不承认,慕容澜的眼光太过于长远,那些为民间所诟病的严刑峻法,终究会在岁月长河的洗礼下,构建出一个真真正正的盛世。
进了栖凤宫,慕容澜将雪伞放在一旁,示意谢明珏为自己宽衣:“不说那些糟心事了。今日是除夕,爱卿同朕守岁。”
谢明珏垂下眼睫,熟练地为他褪去繁琐复杂的朝服,轻声道:“现在离子时尚早。”
慕容澜伸手抚上谢明珏缠着绷带的脖颈,叹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无奈,辨不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你对自己也太狠了点,还疼吗?”见人摇头,俯身在人唇角啄了一下,“那爱卿便同朕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打发这漫漫长夜。”
谢明珏正欲拒绝,慕容澜食指轻点在他的唇上,笑着说道:“过年了,爱卿最好乖一点主动一点,不要拒绝朕。”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谢明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头,吻了上去,态度温顺得不可思议。刹那间天旋地转,被慕容澜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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