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专属锦衣卫》第103章


只是来不及细看,视野已然变得模糊一片。
“但愿你来世能投个好胎,别再受这种苦。”她依稀听见他如此说道。
人逢乱世,命如蝼蚁,何样才算是好胎呢?她觉得讽刺,想笑,却再没了笑的力气。
连京城里那些昔日威风八面的贵人们,还不是随着新帝登基就一一落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像她与婶婶这样的升斗小民更是朝不保夕,躲过了今日之劫也依旧是置身苦海,纵使老天给个机会让她重活一世,她都不知该如何逃过这等厄运。
身体好像沉入了深海,周围一片混沌。往昔的记忆如梦境般纷至沓来,一幕幕飞快地闪过眼前。
人生一世,三年只是一段短暂的的时光,可刚刚过去的三年,却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先是皇上驾崩,新皇御极,后来不知为何辽东边关就失守了,关外的戎狄铁骑大举侵入北直隶,把她与婶婶两人相依为命的村庄洗劫一空。她们躲在地窖里,靠着贮存的一点点余粮活了十几日,才算撑到戎狄退兵。
随后,附近因外虏洗劫断了生路的大量百姓沦为盗寇,集结起来四处作乱,她带着婶婶东躲西藏了大半年,终于还是没能逃过,被这伙流寇抓了来,以致今日命丧于此。
含混之间,三年来的见闻在眼前飞快倒流,竟然没有随着生命的流逝模糊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身体的寒冷与痛苦都消失了,混沌的感官又敏锐起来。
杨蓁惊讶地发觉,自己仿若又回到了三年之前那个平静悠闲的春夏之交,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置身于婶婶家的茅舍东屋,虽简陋,却舒适宁谧。
难道这竟是死前的一场梦?
……
“但愿你来世能投个好胎,别再受这种苦。”
徐显炀对她说了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讽刺。在这样的世道,什么样才能算是个好胎呢?他自己倒是曾经显赫一时,现如今还不是落得孤家寡人、朝不保夕的地步?
他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目光又落在面前的女子脸上。与这个苦命女孩比起来,或许他是没资格自怜自伤的罢。
别说他们这些人难以寿终正寝,连整个的大燕朝都是内忧外患,眼看就要完了。
他花了半天工夫,才拿佩刀在路边的冻土上掘了个坑,将女孩的尸身放进去掩埋。
静静伫立于雪原中,瑟瑟寒风钻进衣裳,徐显炀也无知无觉。想起短短一两年间相继辞世的亲人朋友,更是觉得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了无生趣。
时近黄昏,京城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随便一听,徐显炀便可从那马蹄铁踏地的响声分辨出,对方是锦衣卫的缇骑。
身为上一任指挥使,他对这个衙门再熟悉不过。
那是来缉捕他的追兵,周围方圆数里都是无遮无拦的雪原,无处可以藏身,徐显炀也完全没想去藏,他已经藏够了。
自从成了被通缉的钦犯,京城内外东躲西藏地逃亡了一个多月,临到此刻见到了追兵,他反而出奇地心静下来。
他天生不是那种受得了卧薪尝胆再图后计的人,比起躲躲藏藏地活下去,他宁可与对方拼死一搏,捎带上几个敌人的性命,去阴间与亲友们团聚。
他目力过人,很快看清最前一匹马上坐的人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卢刚,那个曾在他跟前殷勤跑腿、前些时却背叛他、不但帮政敌编排他的罪状、还想亲手捉拿他立功的小人。
显然卢刚也认出了他,脸上已然露出终于发现猎物的惊喜,打马扬鞭的动作也更加急迫。
徐显炀唇畔同样露出笑意,手中缓缓拔出了绣春刀。
来得好!老天有眼,叫我徐显炀临死之前还得机会手刃这叛徒,替为他害死的好友报仇,我死也不枉了……
2、
三年之前,大燕朝的年号还是至元。
至元九年,虽说国朝一样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至少外敌尚未破关,京畿一带还算平静,北直隶的百姓们勉强算得上安居乐业。
北京城地安门内方砖胡同开着一间特殊的作坊,老百姓将其称作“厂子”,那是专管阉割净身的地方。
春末夏初不冷不热,蚊蝇也少,是适宜净身的好时候。交上五两银子,就能做上入宫为“官”的发财梦了。
厂子的净房里陈设极简,仅有一炕一桌。受阉的人喝了臭大。麻叶煮成的汤药,由艾叶、金银木、蒲公英熬的汤水洗净下身,半光着身子仰躺在炕上,手脚都拿绫子绑在炕上钉牢的楔子上,眼睛也着绫子蒙了,身下那等割的部件被根细绳拴着,绷紧吊在房梁上。
管动刀的人叫“刀儿匠”,这会子备好了涂着白蜡、香油、花椒粉的药棉纸,取了两颗新鲜猪苦胆放在桌上,就对着炕上的人念叨起他那套重复过无数回的念白。
正文 67|兵来将挡
今夜深宫大内; 至元皇帝一样是不眠不休。
那份名单已然放到了皇帝面前的炕桌上; 因是杨蓁的亲笔字,徐显炀望着那娟秀的笔画就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媳妇,连皇上与干爹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进耳去。
马车这会儿想必已然出城了,抵达昌平小叶村时或许正好天亮……即使不是直接想的杨蓁; 他也必是想着与她相关的事。
皇帝没去留意徐显炀的发呆; 听说了诚王无恙的消息; 他这会儿脸色与精神都已好了许多,向何智恒问询了一番之后; 他垂眼望着那张名单; 手指点着桌面,静默忖思了好一阵方道:“这些人; 无论筹划了些什么; 毕竟尚未触犯刑律……”
徐显炀偶然回过神,正好听清了这一句; 忙插口劝道:“皇上您临到此时可不能再对他们心慈手软了啊!纵使这一回谋害王爷是宁守阳一人所为,这些人也必为胁从或是知情; 再要怙恶不悛,必然受其所害!”
皇帝抬眼望望他; 又与何智恒对望了一眼; 两人都是哑然失笑。
徐显炀一怔,也反应到自己怕是断章取义,错会了什么; 忙躬身道:“臣失礼,皇上恕罪。”
皇帝笑问:“智恒你说,显炀他方才想什么呢?”
答案再好猜不过,可何智恒偏有意道:“回爷爷,王爷尚在城外养伤未归,显炀定是挂念王爷安危,才魂不守舍。”
皇帝点头:“有理,朕也如此以为。”
徐显炀拧起了眉头:这话若是被那小子听见,不知又要笑成个什么贱样。
皇帝道:“朕方才想说的是,这些人毕竟尚未触犯刑律,咱们总不能直接派人上门捉拿,还需想个万全之计才行。”
有了名单确实占据了很大的主动,可本朝皇权受着层层制约,皇帝想要拿人杀人都要师出有名,才好调动足够的力量。可是,当然也不能等到对方自己奉上罪证再动手。
而且,眼下需要顾虑的还不止于此。
皇帝望着桌上名单,眉心锁起一抹忧虑:“这些人虽说称得上位高权重的并不多,可也遍布六部六科,而且文武兼备,即使咱们已然拿住了他们的把柄,又怎可能通过寻常流程、传令至内阁议定,再交由刑部大理寺去处置他们?”
“爷爷说的是,”何智恒同样愁眉不展,“那样的话,不等各衙门动手,对方便已被惊动,真要惹得他们豁出命去做困兽之斗,咱们怕是也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
“正是,”皇帝起身踱着步,“可若说不去走寻常流程,仅仅动用厂卫去突袭拿人……恐怕也没有胜算吧?”
何智恒犹疑道:“或许,只有动用御马监调兵一途可行。”
依国朝律法,兵权早被多相制衡,兵部、武将、御马监各自持有一部分兵权,互相节制。
其中所谓的武将如今也大多由耿德昌那样进士出身的文臣担当,这名单上就涵盖几个;兵部更是文臣的地盘,这名单上也涵盖几个,另外没在名单上的官员,也有可能因与宁守阳私交深厚而被他鼓动;只有御马监是內宦衙门,基本掌握在皇帝手里。
正常时候,这三方谁都无权私自动兵,如遇到外敌入侵或是谋逆叛乱之类的突发情况,皇帝可以自上而下调兵,但另外那两方同样可以以此为由动兵。文人们的嘴总是厉害的,他们想编个能唬住下级兵士的理由,那是随口就来。
“眼下出了淇瑛遇刺这回事,他们大可以对外宣称,是淇瑛有意反叛,他们迫不得已出兵镇压并勤王,将咱们调动的兵将都说成是反王的党羽来攻打。寻常百姓不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