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缘》第209章


没见过像夏湘和夏柔这样的。
一个智多近妖,小小年纪名声大噪,一个没心没肺,率真到喜怒哀乐半点儿不晓得掩饰。柳桑微微侧头,轻摇了摇头,转身躺到吊床上。
深秋日落,风有些凉。
柳桑慢慢闭上眼,吊床微微晃动,他长长的头发并未束好,几缕发丝滑过苍白的面孔垂在身侧,随着吊床和身上的青衫摆动。
夏柔透过半掩的窗子,瞧见柳桑闭着双眼躺在了吊床上。她皱起眉头,跟夏湘抱怨:“护院都在外头守着,怎么独独他跑来当护卫,还在院子里呆着?这也太不像话了些,让人瞧见了又是风言风语的。”
“我这院子早在风口浪尖儿上了,多点儿是非也无妨。既然戴言不放心,派了人来当护卫,就让他当罢。只要别干扰了咱们有什么打紧?”夏湘知道自己处境有些危险,戴言的安排对自己来说必然是好的。
对柔姐儿,也是好的。
柔姐儿却想不透,无缘无故干嘛弄个男人守在门外。
“你瞧,他还是个傻子,如今上秋了,天气凉的很,夜里还会有潮气,他就躺那儿也不知睡着了没有。若不是傻子,早就找个暖和地方睡觉了,怎会大半夜躺在外头……冻出病来如何是好?”夏柔蹙眉。
夏湘用针鼻儿刮了刮头发,接过乳娘递过来的热茶,笑道:“你若是厌烦他,管他会不会冻出病来?”
说完,夏湘轻啜了口茶,点点头:“乳娘,今年这菊花茶味道比去年还要地道些。”
“花儿开的好,小姐窨茶的手艺也越来越娴熟,这茶的味道自然会越来越好。”乳娘看着夏湘,眼底尽是笑意。
曾经,她把夏湘当个孩子护着,守着,片刻也不愿离开。如今,这孩子守着她,护着她,甚至护着身边所有人,让她觉着又心酸又骄傲。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比旁人家的孩子优秀,自己家的孩子更懂事,让乳娘每每看到夏湘都觉得宽慰又自豪。
柔姐儿也跑过来,接过一杯茶:“我也品品。”
“嗯,味道着实好,比夏府的强上许多。长姐做出的东西,味道就没有差的。”柔姐儿眯着眼笑。
夏湘抿抿嘴:“未必,我沤的粪肥味道可不怎么样,不信你去闻闻。”
“哎呀!提那个作甚,我去后院的时候闻到过,呛得我一整日也没吃好饭。”夏柔将茶杯放到闷户橱上,又探头看了眼窗外。
柳桑依然躺在吊床上。
“那日瞧着病怏怏的,再这么躺下去会不会真的病了?”夏柔有些紧张。
夏湘意味深长地望着夏柔,调侃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旁人来了?倒没见你这样在意我。这真是古怪事。”
“我是怕他染了风寒还跟在长姐身边,传染长姐就不好了。分明是担心你,你还冤枉我。”柔姐儿吐了吐小舌头。
夏湘正要笑她,乳娘却皱着眉头开口了:“大小姐,要我看,三小姐说的在理。放着个男人整日跟在身边,终究好说不好听,会惹出麻烦。”
“是非从未断过,怕那些作甚?再说,如今怕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我的闲话。”夏湘捡起手边的绣花针,打算继续绣荷花。
乳娘却夺过绣花绷子:“夜里不得眼,明儿再绣罢。”
夏湘点头,任由乳娘将绣花绷子收了起来。随后,夏湘叹了口气,知道要有麻烦了。果然,乳娘收好绣活就坐到夏湘身边絮叨起来。
“大小姐,您马上要及笄了,再这样上下不分,不晓得避嫌可不是好事儿。奴婢是伺候您的,不是管束您的,可奴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坏了您的名声。姑娘家日子过的再好又如何,赚的盆满钵满到了不还是要嫁人?姑娘家若坏了名声,那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夏湘频频想要插话,却没有机会。
乳娘大约絮叨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夏湘一时无法,脑子一热,竟喊了一声:“门外那是个姑娘!穿着男子衣裳罢了。告诉旁人那是个好着男装的姑娘便是了。”
说完,夏湘翻身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了脑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乳娘和柔姐儿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有些震惊。可对于夏湘的话,二人还是十分信服的。心想,既然是个姑娘家,呆在身边就呆在身边罢,不妨事。
于是,夏湘在睡觉。乳娘和柔姐儿各干各的去了。
只是,柔姐儿却越发不能心安了。
一个姑娘打扮成男子的模样,辛苦做别人的护卫,还要被自己数落。大冷的天儿,躺在外头吊床上睡觉,也不怕着凉。本来就脸色不好,苍白的近乎病态,还这样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子……
同样都是姑娘,自己日子过的这样顺遂,她却这样辛苦。
夏柔心里生出同情,又有几分愧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和衣而眠
烛光渐渐暗淡,窗外已经黑透。
夏柔站在窗边偷偷望向柳桑,见柳桑依然还躺在吊床上,心里越发难受得紧。
终于,她抱起榻上的羊毛毯子推开房门朝柳桑走去。
柳桑十分警醒,听到动静迅速坐起身子。见是夏柔,柳桑放下心来,微微一笑:“小姐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不怕着凉?”
夏柔抿着嘴,笑容有些羞涩。她径直走到柳桑身边,依着柳桑坐下了。随后,又侧头瞥了眼柳桑,暗叹自己眼拙。这样有些病态的苍白,还有似水的眼眸,妖异的气质,纤细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个男子,更不像习武的男子。
自己真是傻,竟没看出来。
她一把抓住柳桑的胳膊,将毯子盖在柳桑的腿上。
“天儿这么冷,你一个人睡在外头不怕着凉吗?要不去屋里睡罢,就算不去屋里睡,也得盖着点儿。”夏柔对柳桑有些愧疚,所以小心翼翼亲自给柳桑盖了羊毛毯子。
柳桑却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笑笑:“您,您不必这样宽厚,我只是个护卫。”
他想,虽说自己在京都有些名气,也有许多名门贵族的小姐对自己有些心思,可还没一个敢像眼前这位,大半夜出来调。戏自己。再者,眼前这位也太能作戏,白日里一副厌恶自己的样子,怎到了晚上就体贴上了?
难不成毛毯上被放了什么虫子?
柳桑在那里胡思乱想,夏柔却更加过意不去了。
“什么护卫不护卫的?我可不会把你当成下人看待。你本也不是这院子里的下人,明明是戴言手下的高手。这天儿冷的很,你躺了半天冻坏了吧?”说着。夏柔抓住柳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用力仔细搓了搓:“不过,你这手还真是大呢,许是习武的关系罢?”
说完,夏柔又将柳桑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暖和些没?”
柳桑懵了。前一刻他还鄙视这位小姐不知羞,然就在此刻,他没了那样的心思。相反,他竟觉着心跳有些加快。
这不是调。戏,他望着夏柔温暖的笑容,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今儿下午对你说了那些话,实在失礼。你……”夏柔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柳桑抽回手,低声说道:“在下姓柳。名桑,柳桑。下午是在下失礼在先,不怪小姐。”
“柳桑?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夏柔,日后你也别小姐小姐的唤我了,便直接唤我柔姐儿罢。我看你年龄必然比我大上一些,我便唤你桑姐姐好了。”
“额?”
柳桑猛地站起身,狠狠咽了口唾沫。
夏柔一把拉住柳桑的胳膊。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坐下,安抚道:“别怕,只有长姐、乳娘和我三个人知道你是个女儿身。不过……恐怕日后会有更多人知道了。不然。旁人会误会,说出些闲言碎语。”
这叫什么话?自己什么时候成女儿身了?柳桑瞠目结舌:“谁,谁说我是女儿身?”
问完这句话,柳桑脸儿都黑了,眼睛像猫一样阴森森的。
夏柔抱着他的胳膊,笑盈盈说道:“长姐说的。不过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被乳娘絮叨的没了法子,这才说出此事。”
这小御水师为了逃避乳娘的絮叨。就花言乱语说别人是什么女扮男装?柳桑气的牙根儿痒痒,却无可奈何。他看看夏柔。忽然眯起眼,笑了起来:“天儿着实是凉了,便是盖着毯子也不顶事,若柔儿妹妹不介意,今晚我与柔儿妹妹一起睡罢。”
话一出口,柳桑笑意更浓了一些,仿佛看到夏湘发现他与柔姐儿睡在一个床上时精彩绝伦的表情。想到此处,柳桑便觉着有趣,恨不能哈哈大笑。
柔姐儿本就是个软性子,又乐意亲近人,听到柳桑这样说,立马点头应下了:“那敢情好,两个人睡还能暖和些。走,走,咱们进屋去。”
入了厢房,夏柔打了个哈欠便要脱衣。
柳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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